蝴蝶坠落/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37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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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明珠以为麻袋里的是南嘉,所以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。
  说周今川是迫于他的威胁下,才照顾白思澜。
  这些年周今川的好,都不是真正的好,那都是为了掩盖周家肮脏的真相,都是为了不让南嘉知道真相。
  有海警来拉白思澜,白思澜一把甩开,抱头痛哭,“是我听错了……不是这样子的,不是……”
  她怎么能连最后拥有的人都要失去呢。
  她这些年所拥有的好竟然都是假的,都是伪装的。
  周今川俯下身,拉她一把,“起来吧。”
  她抓住他的手,力道大得一把将他拽到甲板上,周今川没有挣扎,重重地摔下去,她像疯了似的扑在他身上,“告诉我,不是这样子的,周今川,你说,你说啊。”
  周围人来人往,可她不顾一切,周今川也没有动。
  “思澜。”他说,“你父亲很爱你。”
  “他很爱我,那你呢,你爱我吗?”白思澜惨笑,手指颤颤巍巍地触碰到他的面庞,“你爱过我吗?哪怕是一点?”
  她忘了,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,更别说爱了,他只是一味地对她好,一味地迁就照顾,他无条件的好导致她以为这是爱。
  “我对你做的所有。”周今川说,“都是你父亲对你的爱。”
  都是变相地转移。
  “我不需要……我不需要他……”白思澜湿漉漉的发滴落着水滴,和雨滴一起坠落他的面庞。
  她从一开始就表明过,她不要这个父亲,不要他不要他的爱,甚至最后他差点牵连到她的性命。
  她的所有悲剧,都是明珠带来的,她快恨死他了。
  “我只要你,周今川。”白思澜呛水太多,现在的疯狂都是肾上激素在飙升维持,一声比一声大的质问,“我要你说,说你对我的感情,这么些年,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吧。”
  “对不起。”
  “呵。”她踉踉跄跄笑了声,再笑一声,“呵……这一切都是假的,都是在你算计之中。”
  “你让我叫父母来,不是一家人团圆,是他伤害了南嘉,你想要撕破脸,斩草除根。”
  “我以为,你七年前送南嘉离开,是为了我,我以为,你对我好是喜欢我,原来都是因为你爱别人。”她继续说着,“周今川,你居然能算计七年,还有什么是你算计不到的吗。”
  他像是老实回答问题的学生,“有。”
  有的,比如今天,这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中,他布下的网下,有一张更大的网。
  他算的是明珠必死,明珠算的是南嘉必死。
  陈祉把他们算的都算进去,要他俩都玩完,同时还要保证其他人的安危和配合海警的工作,自己和南嘉在四层高的飞桥上看戏。
  “对不起,我这些年想过喜欢你。”周今川说,“但我真的做不到,我能做的只能是对你好。”
  “你说这些是告诉我,喜欢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?”白思澜坐在他身上,看他也不挣扎,更疯狂地用手去勒住他的脖颈。
  他没有说话。
  她眼泪纵横,“周今川,我是什么很难被爱上的人吗?我就差到,七年里你一点好感都没有吗。”
  他还是没说话。
  她要疯了。
  在芭蕾上她尚且和南嘉有竞争的机会,可是在周今川这里,她竟然是彻头彻尾的输家。
  他从来没爱过她。
  他用七年时间打动她之后,让她动心后,告诉她,他对她没有一点感情,全是利用。
  最温柔的人,竟然能这般残忍。
  撕心裂肺,彻身彻骨的痛袭遍白思澜全身,今天是她的订婚宴,她要穿最漂亮的衣服嫁给最爱的人,她本可以和爸爸妈妈吃一顿丰盛的晚宴,看维港绚丽的烟花。
  可现在都是被戳破的泡影。
  听到后方船只交界处的动静,看那边走来的两个人,陈祉半揽南嘉腰际,长指攥着的黑色伞面往她的位置倾斜,和狼狈的人群不同,从始至终,南嘉和陈祉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,置身事外观摩底层发生的一切,他们是掌控者,是做局者。
  看到南嘉光鲜靓丽,不染尘埃的模样,白思澜捂着自己被海水浸透狼狈的礼裙。
  她又输了。
  “周今川。”白思澜分不清自己笑声和哭声哪个更大一些,神志不清地发笑,“那你现在说你喜欢谁?你妹妹周嘉礼吗?”
  这时候,白思澜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周今川的爱还是要和南嘉竞争到底。
  她终于明白自己那些错觉都不是假的,周今川的爱就是若即若离,当一个人真的爱你的时候,他不会让你产生怀疑。
  他对她的好,都是基于她父亲的威胁,而威胁的根源,是为了南嘉。
  他买很多奢侈品,却从来没有吻过她。
  他们住在同一个酒店房间里都可以和平度过,以为他不想和她发生关系是为了留在结婚这一天,以为他只是个思想传统的男人,以为他是在尊重她,她假设过很多可能,却独独没想到,这一切都是因为南嘉。
  到底说南嘉幸运还是不幸,有一个男人如此深切又痛苦地对她念念不忘。
  “你说啊。”白思澜骑乘似的坐在他的身上,仿若要将两人缺失的亲密给弥补上,而周今川始终不动,视线避开了南嘉的位置。
  他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。
  “你怎么懦弱成这个样子,为她做那么多,隐忍这么多年,却只是打着哥哥的名义。”白思澜笑着,亮出手里的一把湿漉漉的刀,就是周今川藏袖口那把,兜兜转转从她父亲转移到她手里。
  她离他太近,旁边的海警和保镖就算想救都来不及,锋利的刀尖众目睽睽之下抵住周今川喉咙。
  “周今川,你既然这么爱她,为什么不肯说出来。”白思澜一字一顿,“说,说你爱她,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。”
  第77章 枯木逢春 他妥协的程度,不会比周今川……
  周今川只要说爱南嘉。
  或者说爱白思澜。
  说任意一个都行,说什么都会被放过。
  可他无动于衷,涔薄的唇紧抿,面色惨白,唇色失去血的温度,坚硬刀尖抵住他喉骨肌肤,刺破表层,鲜血溢出,在冷白肌肤上凝聚血滴,和细雨混杂成血水,顺延锁骨线条,缓缓滑落。
  他连表情都没有,只是闭上眼睛,仿若葬礼的号角吹到尾端,他终于可以离开。
  死亡罢了。
  比起几年前被明珠为了逼供他说出南嘉的下落,注射毒物,严刑用尽,白思澜这个做女儿的手段柔和多了。
  “你说啊,你不怕我杀了你吗,你宁愿死都不肯承认你爱她吗?”白思澜看他放弃挣扎,双手颤抖,猛地撇下刀,“为什么,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
  撇刀的方向是对着南嘉的,周今川下意识朝她看去,她当然不会有危险,她离刀尖还很远,她身侧有陈祉。
  可守护她是身心本能。
  周今川敛回的视线模糊。
  是啊,他想做什么。
  他现在最想的,是想和她回到没被命运找到的十四岁,他用没有残废的双手,给她弹那不勒舞曲,天鹅湖第三幕,黑恶魔使用魔法,使人分不清西班牙舞和意大利舞,迷惑住人的眼睛。
  不论真的假的黑的白的,在热烈欢快的舞曲中尽情沉沦,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刻,定格在他们纵情烂漫的时刻。
  白思澜晃晃荡荡站起来,往南嘉这边走来,她没有武器,保镖并没有就此松懈,随时防御状态。
  她却走不动了,半路跪倒在地面上,仿若刚才将周今川扑倒在甲板上,控住他拿刀威胁他的人不是她,她力气抽离,双手颓废地覆在冰冷潮湿的地面。
  “就算是死。”白思澜那身白裙脏污不堪,疯癫巫婆化身一般,对南嘉肆虐笑着,“他都不肯说爱你呢,为什么呢,是怕自己的爱意玷污了你的耳朵吗。”
  为什么宁愿死,也要缄口如瓶。
  父母是杀人凶手,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爱吗。
  以为这样,就能保留最后一点体面了吗。
  不见星月的夜空,乌云沉沉压盖。
  风起,雨势显著,扑簌簌打在伞面上,节奏均匀,像久违的琴键敲响。
  被卷入漩涡的两个当事人,无一回应。
  陈祉看眼思绪神游的南嘉,撑起的伞面往一侧更偏斜,环她身形的臂弯下意识更紧一些。
  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。
  七年前,同样的雨天,操场上,南嘉宁愿跳到昏倒都不肯说出那句话。
  七年后,还是这样的雨,甲板上,周今川被刀尖抵住喉咙也不肯说爱她。
  他们默契,闭口不提。
  他们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。
  抛开外界的因素,抛开杂七杂八的关系。
  一起长大的两个人,曾事事都为彼此着想的两个人,爱意说不出口,是因为没有,还是因为不能。
  他们可能隔着时空,瞒着彼此,甚至瞒着自己,彼此真诚地,毫无保留地爱过。
  只是没有堂堂正正地相爱过。
  不过这些终究是猜测。
  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,他们之间所牵连的是什么。
  是青梅竹马的情分,还是男女暗涌的心事。
  七年前的周今川不知道,南嘉隐藏怎样的秘密,为他淋漓一场大雨,七年后的南嘉知道,周今川面对死亡的威胁,和她一样对感情闭口不提。
  知道又如何,不知道又如何,周今川爱是怎样的,多不多,少不少,结局不可移易。
  他们之间隔着父母辈的血海深仇,他们不可能在一起,他们这辈子没有爱和不爱,要么恨,要么不恨。
  白思澜彻彻底底体会一遍陈祉当年的心情。
  他们的死守沉默,比对彼此表白所表达的爱意更震耳欲聋,让斑驳锈迹,不可告人的秘密,上一层牢固枷锁,见不得光,却无人能破。
  她想杀了他,却舍不得周今川真的死去。
  舍不得自己人生止步于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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