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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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且兽人不喜食素,若食素菜,只放在水里煮一下,最多洒点咸豆搅拌。
  余白用比较常见的粉粉豆,碾碎成粉末后做成现在的面饼,既延缓了保质期,还方便长途携带。
  阿力和大部分兽人一样,平日里并不喜欢食素,这对他们来说和嚼草没区别。
  可余白用粉粉豆做出来面饼实在太独特了,他在蛮荒大陆从未吃过这样的食物。
  阿力腼腆着脸,小心翼翼收好面饼:“白,有什么活儿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。”
  余白表示不用。
  他放好随行的小包裹,从里面取出一个烧制得不太平整的小陶碗,一对打火石,除了这些,还带了一把勉强趁手的小石刀,一块兽褥和麻垫子,若干驱蚊药草。
  阿力看到他生火,说道:“我去帮你捡点木柴。”
  余白放下东西:“我跟你过去。”
  他们沿着乱石林寻找可以燃烧的东西。
  附近一片荒芜,走了好一阵才捡到几块木头,幸运的是拾取到野兽遗落的粪便。
  拾取的粪便已经被晒得很干,可以拿来起火。
  余白:“这些足够了。”
  返回时,在周围修整进食的兽人多看了几眼阿力,似乎不明白阿力为什么那么热情的帮余白。
  大多数雄兽是不会对亚雌兽献殷勤的,比起毫无力量且几乎无法生育的亚雌兽,雄兽更愿意讨好雌兽。
  雌兽稀少,雄兽们为此相互挑战争斗的也不是没有。
  *
  暮色愈发苍茫,周围的石头像野兽的影子。
  回到临时休息地,余白生了火,再把囊袋里的部分水倒进碗里烧热。
  他拿出另一块叶子包起来的面饼,慢慢吃了几口。
  见状,外头蹲在石块上的阿力也打开面饼啃了。
  阿力几口就把饼啃得一干二净,扭头一看,只见余白正在拿着陶碗,一下一下吹着飘起的热气,喝水的动作也是慢慢的。
  余白太瘦了,小小的,坐在石头上喝水都显得有点可怜。
  这会儿他撩起微长微卷的头发,脸很小,眉眼和唇漂亮清秀,就是人安安静静的,看着没什么精神。
  夕阳照得周围朦胧,阿力背着光看不太清楚,但眼睛还是有些发直发愣。
  很快,热水将余白没什么血色的唇润得泛红,他就着水吃了一半面饼,接着拿出两片晒干的药草根含进嘴里。
  阿力呆呆看着,想说点什么,话到嘴边,忽然迎上余白侧脸转来的视线。
  余白带着疑惑问:“怎么了?”
  阿力恍恍惚惚的,猛地摇头:“没,没啥。”
  余白以为阿力还想吃面饼,从吃剩的另一半饼里分出他没咬过的部分,递给对方。
  阿力一张黑黝黝的脸热得慌:“白,不用分我,一会儿我过去跟大伙儿吃烤肉。”
  又忍不住开口:“白,你就是吃太少了,才这样瘦弱。”
  余白弯了弯唇角。
  日头就要落尽了,赶了将近半个月的路程,他的身体和精神非常疲累,准备趁早睡觉。
  他打开包裹,先拿出一张麻绳编织的小垫子,铺放在还算平整的石块上,接着拿出一张有些薄的兽褥,向阿力示意他准备睡了。
  余白拿出来的东西就是他全部的行李,阿力看他拉起好小的一张褥子盖着肚子,忙转身走远了。
  阿力回到火堆旁边,拿起一块烤肉吃,对其他雄兽看轻余白的话充耳不闻。
  小队里的兽人很快吃完烤肉,为了不吸引山脉四周野兽群的注意,他们将火都熄了去。
  夜里有些冷,强健的雄兽不需要盖东西,阿力想起安安静静躺在草垫上的余白,怎么看都觉得余白十分特别,
  余白做的面饼,吃东西的样子和他们不同,连盖的那张小兽褥也不同。
  虽然已经洗得很陈旧,可就是比他们用过的兽褥还要干净,没有任何异味,还带着股淡淡的阳光晒过的气味。
  阿力想,他新结交的这个亚雌兽实在太独特了。
  **
  头顶星空无垠,夜幕黑沉沉的,半睡半醒的余白并不知道自己在兽人眼底是怎么样的。
  恍惚之间,他好像梦到了从前的些许画面。
  余白并非蛮荒大陆的土著兽人,而是半年多以前来到了这里。
  他生在华国南方边陲的一个小乡村里,身体打娘胎出来时就不太好,十岁那年被诊出骨癌。
  父亲在他十一岁的时候离开,母亲和外公艰难地拉扯他长大,期间去过数次医院,本就勉强度日的小家庭愈发拮据窘困。
  为了缓解经济压力,余白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调养身体。
  母亲辗转县城打零工,外公是村里的赤脚大夫,两人平日挣得的钱几乎都用在他身上。
  十八岁那年,他身上的癌细胞还是扩散转移了,医生语重心长地劝他好好考虑。
  望着日趋年迈的外公和两鬓早生白发的母亲,余白知道自己的病情拖累了家里太多。
  临死之际,他趁着夜色悄悄出走,拖着孱弱的病躯迈入深不见底的湖水里。
  余白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。
  可当他有了意识再睁眼时,居然发现自己光秃秃地躺在一处河岸边。
  正值早春,河边飘浮着绿莹莹的浮萍。有喝水的野兽从他身边经过,丝毫不理睬他。
  几个兽人来打水,看他都要死了,也没理会。
  余白后知后觉地发现,自己竟然能听得懂兽人嫌弃他的话语。
  最后,是一名经过的灰羊老兽人救了他。
  老兽人把他驮回石屋,每日喂他吃味道极其苦涩的药草。
  余白奄奄一息地看着奇怪的老兽人,满心悲观和疲倦,告诉对方不用白费力气,自己迟早都是要死的。
  但老兽人依然坚持喂他药草,喂他吃煮熟的蘑菇糊糊。
  不知过去多久,浑浑噩噩的余白竟然感觉到这副孱弱的身体恢复了些许元气。
  简陋破旧的石屋里只有老兽人和他,即使余白并不抱着生存的希冀,老兽人仍会定期给他梳理潦草凌乱的头发。
  当天气放晴时,还慢慢驮着他到不远的山坡上晒太阳。
  两个月前,夜里下了一场大雨。
  破晓之际,老兽人依旧缓慢驮着孱弱的他去山上晒太阳。
  *
  夜色浓郁,余白在梦中仿佛又看见了沾着水珠的满坡青草,看见第一缕晨光穿破昏暗的云层,山野迎来光明。
  那是他最后一次和灰羊老兽人相处。
  对方已经很老了,是个不受欢迎的亚雌兽,可她从始至终都在努力活着,连带着没有放弃捡来的余白。
  当雨后的晴光彻底遍布山野,老兽人眼神祥和地注视他,随后合起眼睛,隔绝了眼底最后的一抹光亮。
  被疾病缠身多年的余白早就看淡生死,可当老兽人安详地在他面前离世时,他依旧难忍悲痛。
  余白把老兽人葬在山上,选了一处青草茂盛,阳光能照到的地方。
  彼时他望着生机盎然的满坡青草,想起老兽人临终前注视自己的眼睛,渐渐有了打算,决定继续活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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