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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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十天的时间,陆铭轩从人人尊敬的陆总成为丧家之犬。
  不过陆铭轩还算有几分本事,不知道和恒基资本的总部达成了什么协议,恒基资本只解除了陆铭轩的职务,但是并未将陆铭轩犯罪的证据移交给警察。
  “黎阳醒了。”
  叶云州拿起手机看了一眼,又将手机反过来盖在了桌子上,继续听着下属的方案讲解。
  连续开完三场会,叶云州看了一下时间,已经下午四点多了。
  叶云州站在落地窗边,外面天上开始聚集起了乌云,乌云如同被墨水浸染的棉絮,黑压压的,低沉而压抑。
  叶云州忽然转身拿着外套和手机走出了办公室,和外面正在工作的陈光说了一句:”后面的会都帮我推了,我出去一趟。”
  陈光还想问叶云州是否需要他跟着,叶云州就走进了电梯。
  半个小时后,叶云州站在黎阳的病房外,黎阳在icu住了五天,然后就转到了普通病房。
  病房的门开着,叶云州听到杨一帆和黎阳的说话声,杨一帆似乎是在给黎阳做检查,黎阳的声音很小,叶云州听得有些不真切,像是说了一声谢谢。
  叶云州在门口站了五六分钟,听着杨一帆和黎阳的交谈,大多是杨一帆在说,黎阳只是偶尔回答一句,不过听起来黎阳的精神还不错,至少比前几天好多了。
  叶云州走进房间,看到黎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,正在和杨一帆说话。
  黎阳看到了叶云州,脸上的笑意就立刻消退得无影无踪,两个人看着彼此,都没有说话。
  黎阳本来就瘦,现在更是比以前瘦多了,脸上的颧骨都有些突出,显得眼睛更大,宽大的病号服下面空荡荡,就像衣服挂在了骨架上。
  倒是杨一帆反应了过来,开口说道:“云州来了,你们先聊。”
  杨一帆溜得很快,病房里就只有叶云州和黎阳两个人。
  叶云州拉了一个凳子坐在病床边,看着黎阳嶙峋的手背,手背上布满了针眼,青紫了一片。
  叶云州把视线从黎阳的手背上移开,把手机递到黎阳面前的桌子上:“你说的那句话,是什么意思?”
  黎阳低下头,看着手里的图片,曾用名那一栏写着“黎养”,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这个名字了,黎阳抬起头,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:“你带我去一个地方,我就告诉你。”
  “不行,他现在还不能出院。”
  叶云州让杨一帆推一个轮椅过来,遭到了杨一帆的断然拒绝。
  杨一帆对黎阳出卖叶云州的事情也很生气,也非常不理解,不过黎阳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病人,对于病人,杨一帆还是会尽到医生的职责。
  “黎阳虽然醒了,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,他的肋骨才固定好、他的肝脏切了五分之一,现在还不能出院。”
  叶云州和杨一帆在病房走廊上争吵,引得路过的人注目,杨一帆环顾四周,压低了自己的音量说:“云州,有什么事情,都等黎阳的身体好一点再说。”
  “杨医生,是我自己想要出去的。”
  不知什么时候,黎阳站在了病房门口,黎阳手背上的针管已经拔掉,青紫的手背上还在流着血。
  “你怎么起来了?快躺下。”
  黎阳的肋骨去年就断过几根,现在又断了几根,整个身体,就没有几根好的,杨一帆吓得声音都尖细起来,赶紧让护士推轮椅过来。
  肋骨骨折,每走一步都会造成剧烈的疼痛,病床到门口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,黎阳疼得头上都是冷汗。
  “杨医生,对不起,给你添麻烦了,你还是让我出去吧,有些事情早说清楚早好。”
  杨一帆从来没有见过黎阳这样不顾及自己身体的人,只好后退了一步:“你出院可以,那必须坐轮椅,我要跟着,万一出事,我好给你急救。”
  十分钟后,黎阳被杨一帆推着出了病房,身边跟着叶云州。到了医院停车场,两个人抬着黎阳上了车,黎阳不像是叶云州的仇人,倒像是被供起来的菩萨。
  “你要去哪里?”
  “翠柏公墓。”
  翠柏公墓,叶云州和杨一帆都没有听说过这里,拿出手机搜了一下,是在京州郊区的翠柏山上。
  从医院出发,到翠柏山有两个小时的车程,在市区道路还算平坦,出了市区,道路开始有些颠簸,黎阳咬着牙,忍着身体上的剧痛,一声不发。
  叶云州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黎阳,没有说什么,最后还是降低了速度,尽量减少颠簸。
  第49章
  翠柏山得名于满山的翠柏, 一路蜿蜒到了山上,目之所见都是翠绿的松柏。
  黑色迈巴赫停在公墓门口,杨一帆和叶云州把黎阳从车上抬了下来, 一下车就感觉到山风凛冽,吹得树木沙沙作响。
  黎阳似乎经常来, 进去的时候, 守门的大爷还跟黎阳打了一个招呼。
  杨一帆推着黎阳进了公墓,黎阳忽然回过头来说:“杨医生,谢谢你, 你就送我到这里吧。”
  从大门口到公墓还有一段距离,杨一帆看着之后的路:“那你这段路怎么办?”
  黎阳侧过脸看向了叶云州,两人对视了一眼, 叶云州无声地从杨一帆手中接过轮椅。
  走过一排又一排的墓碑, 黎阳和叶云州最后停在了一座墓碑面前。
  墓碑的主人叫作沈清,三十二岁就去世了,去世的时间是在六年前的六月底。
  叶云州不认识这个人,开口问道:“你带我这里来做什么?”
  黎阳扶着轮椅站了起来,佝偻着背,手臂都在发抖, 起身的动作很缓慢。叶云州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一把, 手伸到一半又把手收了回去。
  黎阳捂着胸口, 一时不稳, 跪在了地上, 膝盖直接落在了石砖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  黎阳伸出仅裹着一层皮的手,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,照片上的女孩看着二十多岁,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。
  “叶云州,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叫作黎阳吗?就是她给我取的名字。”
  黎阳看着叶云州,指尖摸着照片,眼神里都是眷恋。
  看到黎阳这样的眼神,叶云州心里忽然有些没由来的害怕,像是即将打开了潘多拉的宝盒。
  黎阳的声音很轻,不带着任何情绪,就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。
  其实我出生的时候,叫作黎养,黎明的黎,养一只狗的养。
  我家在云南边境的一个偏远的村子里,我爸整天只知道喝酒打牌,家里太穷了,我爸四十岁的时候,花了三万块钱,从缅甸买了我妈回来。
  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,在家里痛了半夜都没有生下来,最后送到了乡上的卫生院,我妈又在卫生院痛了六个小时,最后还是把我生了下来。
  医生说我在我妈肚子里憋了太久,估计活不下来,即使活下来,脑子也会不正常。
  我家附近挨着澜沧江,我爸想把我丢到澜沧江里面,我妈跪在地上对着我爸又哭又求,最后还是把我留了下来。
  我爸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活下来,连取名都很随意,就把我当成了一只狗一样来养,所以给我取名叫作黎养。
  家里有了我,我爸并没有什么改变,继续喝酒赌钱,我妈白天把我背在背上去种地,晚上还要被我爸打。
  我三岁的那一年,我妈吊死在了我家门口的一棵树上。
  我妈走后,我便真的成了一条野狗,运气好的时候村里的人会给一些饭给我吃,运气不好的时候就饿着,或者去山上找一些野果子来吃。
  我夏天的时候随便可以随便睡在树林里,冬天的时候就回家挤在干草里面。
  再大一些,我被村长送去了学校,我很喜欢学校,因为可以吃饱,虽然经常被同学骂、被同学揍,但是也比饿肚子要好。
  到了四年级的时候,学校里来了一个年轻的支教女老师,叫作沈清,我们都叫她沈老师。
  她长得很漂亮,说话也很温柔,还会给我们讲一些外面稀奇的事情,同学们都很喜欢她,都喜欢围着她打转。
  我不敢去,我身上太脏了,他们都不喜欢我。
  直到有一天,在语文课上,沈老师讲起了名字的含义,让我们分享自己名字的含义。
  轮到我来说的时候,我站了起来还没有开口,班上的同学都开始笑了起来。
  “老师,黎养,就是养狗的养,他爸给他取名字就是把他当作狗来养。”
  我没有说话,同村的同学就开始替我说了起来,班上的同学笑成一团,我也跟着笑。
  这样的话我从小听到大,我一点都不在意他们怎么说我,只要能吃饱饭,有衣服穿,我随便他们怎么说。
  听到那些同学的话,一向很温柔的沈老师第一次在班上发了火,同学们都吓着了,班里没有人再敢笑。
  当天下午,沈老师把我叫到一边,她问我,愿不愿意改一个名字?
  名字对我来说并不重要,我问她改成什么名字,她问我,叫黎阳好不好?黎明的黎,阳光的,寓意为黎明后的阳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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