坏春天 第106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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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薄屿。”
  “……嗯。”
  “呜呜呜,我、我手机丢了,”
  她终于哭出了声,“我没错做什么,可是我手机丢了。”
  “我以为你不来了。”
  “我以为我也要被丢了……”
  第53章 金鱼,焰火屁股挨了一巴掌【8.16……
  53/金鱼,焰火
  黎雾也不知,怎么就哭成了这样。
  赖了好半天不想走。
  白天下过雨,坐在台阶上这么久,不仅肚子痛,腿都蜷缩麻了。
  薄屿不由分说背起了她。
  月光如潮水。
  那个鼻青脸肿的小孩儿,提着薄屿的那两大包小包东西,灰头土脸跟在他们身后。
  许久许久,黎雾的视野所及,只有男人扭头过来侧脸的好看轮廓。
  他轻声安抚着她,外加几句找不到她的抱怨。
  听到他的声音,这么熟悉的声音,就算是下起了冰冰凉的小雨,她浑身都好受了许多。
  他的脊背宽阔又坚实,臂弯有力。
  让她安心。
  除了今天丢手机,还有电梯的事,以及与何敏柔发生的对话,甚至小时候的冬天与爸出去摆摊的事儿。
  她都语无伦次告诉了他。
  说的乱糟糟的,抽抽噎噎,薄屿却始终没有打断,一直在耐心地听。
  末了,他又问:“然后呢。”
  她突然不说话了。
  旋即袭入脑海的,又有一件事情。
  是她小学快毕业那年发生的。
  初中之前,父母带着她住港城老区海边的棚户区,铁皮房一居室,房子里就一张双人床。
  随着她日渐长大,爸妈把床留给她,和二手学习桌一齐用个蚊帐作为隔断隔开,他们打地铺。
  爸妈很爱她。
  一直都是。她知道。
  邻居住着妈妈同村的某位远亲。
  某天,黎雾背着书包放学,没带钥匙,坐在家门口台阶上,背第二天语文课要考察的宋词课文。
  那位“表姨”突然指着她,和别的邻居半开起了玩笑:“——小雾自己都不知道!她可不是她爸妈亲生的,她是抱养来的!”
  黎雾怔怔抬起了头,忽闪眼睛。
  像是没听懂一样。
  表姨见她有了这么天真的反应,调笑的语调更尖锐了,像是能高高窜入傍晚绵绵无际的火红云端里去:“你啊,可是丢在我们村医院门口的,你妈不孕不育,你爸弱精!晓得不?捡你回来那天我也在,哦哟哟,我们都感叹,多水灵的女娃娃!
  “你长这么大了,难道没发现,你和你爸妈长得一点儿都不像?
  黎雾好像听明白了,又好像不明白。
  平常总听到妈和爸说悄悄话,就算是一块儿来港城打工,也别搭理这个表姨,她嘴巴太坏,家喻户晓,当年妈嫁给爸,就没遭过几句好话。
  妈临时丢下了厂区门口小吃车的生意,回来给黎雾送钥匙。
  表姨作出了一个在当年仅有十一二岁的黎雾理解中,就非常“幸灾乐祸”的表情,扭头笑容灿烂地和妈寒暄了起来。
  说什么真羡慕妈嫁了个老实憨厚的男人,还有了个乖巧懂事又聪明的女儿,虽然日子清苦,但总比她家那个天天去小洋楼泡女人的死老公好。
  妈开了门,把瘦小的黎雾塞了进去:“乖,小雾,做作业去啊!嫌邻居外头说话吵就上咱摊子上来,那儿没这么咋呼!”
  黎雾时常也会羡慕同学们花花绿绿的塑料书皮,那样的话每学期的书用下来,都会像新的一样。
  不过她从没开过口,她很聪明,学会了用透明胶给书皮的四个角缠上胶带,每学期下来,她的书角最起码也像是崭新的。
  她抱着干干净净的课本:“妈。”
  “咋啦。”
  黎雾指了指灶台边高高堆起来的一盆海蚬子,还沾着青泥巴:“我等等把那个给你带去。”
  “来咱摊上?”
  “嗯。”
  妈摸一摸她的脑袋,“不说妈都忘了,好像留着每次都让你帮忙洗一样,那么重你咋拿啊?还是别来了……妈关好门,你在屋子里做作业。”
  “我想给妈帮忙。”黎雾把作业本从书包拿了出来。
  不用的课本、做完的作业放下,再把要用的书本装回,轻飘飘背在肩膀上,她表情坚定,不容怀疑: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  表姨的嗓门飘到了门边:“玉芬呐,我以前还说哎哟……你这单眼皮,割个双的肯定更是个大美人,多少男人就喜欢你这长相的,你又不愿意,怕疼!”
  “——我总心想,以后小雾长大了要跟你一样,你怎么也得给她割一个!哎~我今天细细看,没想到小雾自己就长出双眼皮了,越来越漂亮了哈!
  “你和老黎攒点钱,以后送小雾去学个艺术,念个艺校?没准儿能当大明星!你看她越来越像大姑娘了,条正得很!”
  不记得妈呵呵干笑着应了表姨什么。
  黎雾只感觉自
  己又被妈扯了一把,拽上那辆二手自行车的后车座:“走,小雾,妈带你去店里!”
  妈蹬着哗啦啦快散架的车子,沿着夕阳照耀下的大长坡飞奔。
  到看不到那一溜蓝皮白瓦的铁皮房“建筑群”了,扭头嗺了句:“当个啥大明星,我和他爸起早贪黑,穷的都要掏臭水沟去了,哪有那个钱!”
  又扭头对黎雾微笑:“我的女儿好好儿的,开开心心长大就行了!别有烦恼!”
  ……
  后背的啜泣声音停了。
  薄屿也消气好一会儿了,她这么抽抽噎噎了大半路,他都不习惯了:“不哭了吗?”
  黎雾摇摇头,闷闷“嗯”了声。
  “也没别的想和我倾诉了?”薄屿就是忍不住地笑了。
  黎雾轻轻夹了下他的腰,“你就……非要今天听完?”
  “也不用吧,”薄屿觑了她眼,眸底泛起了笑,“你想说的时候,我听着不就行了?”
  “——噢!”黎雾故作出气冲冲的表情,“那你可不要嫌我烦!”
  才说着。
  薄屿背着她,故意给她在后背上颠了颠,黎雾差点儿掉下去,赶紧抱住了他的脖子:“干嘛。”
  “嫌你烦早给你扔下去了。”他说。
  “你……”她嘴巴一憋,又要哭,“你这人怎么嘴巴这么坏啊!”
  “不然你想我哪儿比较坏。”
  “???”
  离他们那个小区大概1公里半的路,他背着她,硬生生一路走了过去。
  黎雾想到了他手上有伤,赶紧说:“你、你放我下来一会儿。”
  “怎么?”薄屿停住了步子,玩笑开完之际便有些担忧了,他给她放在了路边,眉头微微锁住,“……又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?”
  阿义这时大包小包,累的满头大汗,也嘀嘀咕咕深感不悦,“就是啊!走这么一路了,我真怀疑你老婆是因为什么生你的气了……”
  薄屿又低着视线,觑阿义:“才多长的路,就给你累成了这样。”
  “咋啦。”
  “这种身体素质还要练射击,”薄屿极不客气地哂笑,“你吃得了那个苦吗?”
  阿义噎住了,也学着黎雾吐槽起了他:“你这个人!”
  两堆塑料袋装的玩意儿放在黎雾脚边,她坐在路边的石凳子上。刚就喊着凉,薄屿把外套脱给了她垫着。
  黎雾才想开口说她没想多呆会儿,就是怕他背着累了,眼角忽地又覆上了一处温凉柔软的触感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他在给她擦眼泪。
  动作缓慢,虔诚又认真。
  黎雾张了张唇,看着一脸正经,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了的他。
  不想打扰这片刻,还是忍不住说:“……那个,我没哭。”
  “嗯,我知道,”薄屿看着她,笑,“我又不是傻子。我也没摸到。”
  那你擦了这大半天?
  眼对眼了一会儿。
  黎雾感受到了他拇指指腹有些粗粝的质感,她握住他手腕儿,摊开在自己眼前:“你的手怎么了?”
  包着创可贴,她刚都没发现。
  他右手小指末端,那枚尾戒不见,这只手看起来是过去拿枪的惯用手,虽然年经日久,手掌的指端,还是有一层淡淡的薄茧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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