坏春天 第139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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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枪声一次一次地回响在空旷的场馆中,四周的空气好像都在颤动。
  olive坐在黎雾的身旁,虽然黎雾来之前他已经坐这儿看了很久了,现在却还是难以回过神来。
  他的中文不够好,和阿义沟通起来都费劲,想来用德语,旁边这位薄屿的女朋友也是听不懂的。
  他便用英文感叹了一句:“……他不属于这里,他应该站在赛场上。”
  黎雾听懂了。
  没错,他不属于这里。
  他天生就应该站在赛场上。
  他不属于这里。
  -
  雨脚密切,淅淅沥沥地打在一侧的玻璃窗上。
  车子似乎不再向前走了,黎雾感受到腰间的力道紧了一紧,柔软的,带着微微凉意的唇,好像在碰她的额头。
  她睁开惺忪的眼,对上了上方一双漆黑的眼睛。
  “到家了,上去再睡,”薄屿的嗓音很低,他看着她,似乎被她这瞌睡的模样逗笑,带上了些许的笑意,“嗯?”
  黎雾发觉他手臂的皮肤冰冰凉凉的,全程她到底没感受到一点冷,这才反应过来,他的外套一直披在她身上。
  olive开车送他们进了小区,不出一会儿已经停在楼下了。
  她印象自己才坐上车,都没发现自己是怎么靠着他,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的。
  她缩在他的臂弯里,不想动,只是磨蹭着他的下巴点了点头,困倦地问:“你呢,和我回去吗?”
  “不然呢,”他有些好笑,“我不跟你回去去哪里。”
  黎雾怎么也听得出来,他今晚的心情非常不错。
  她忽然有一些贪婪,因为从认识他以来,她很少见到他这样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自己的开心。
  olive晃了晃副驾驶睡得四仰八叉还打起了鼾的阿义,晃不动便也就做吧了。olive今晚心情也很好,他扭过头,对薄屿说:“你今天状态很好啊,我就知道,你就应该站在赛场上,怎么样,赛事组那边都没问题了,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你的选手身份?”
  隔着一片昏沉的黑暗,薄屿低下头,恰好对上了黎雾的视线。
  她只是这么看着他。
  从上了车她就睡着了,现在还困成这样。
  薄屿总觉得,她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,但他等了会儿,两人只是这么对视着,她却是收回了视线,低下头去。好像只是单纯地困了,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。
  他便用指尖揉捻了一会儿她柔软的头发,这才抬起头,看向了olive:“车是你借的?打算放过我几天,自己开车去玩一玩儿了?”
  答非所问的。
  olive知道,他这又是在岔开话题了。
  “是啊,这个场地本来就是我为了你备赛和人谈下来的,好在有我熟悉的人,租金什么的你放心,我知道你从你家里跑了,没什么钱,这些都好说。”
  olive到底没被他牵着走,继续说:“我原计划带你看完场地,如果你有时间,再带你去看看复健医生,评估一下你现在的情况,不然到时候进入备赛状态,你可能会吃不消。”
  “我没说一定要去比赛。”薄屿说。
  olive坐直了身,回过头看着他:“你别告诉我,你就是为了教出个‘学生’,让他替你来比赛?首先,年龄不合格,其次他的这水平,跟当年同一年纪的你根本没法比……”
  “没有,他有别的比赛,”薄屿解释道,他顿了顿,淡淡道,“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。”
  olive:“所以你是什么想法?”
  薄屿笑了笑,他往后座靠了靠,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。”
  olive哑然,他这一刻忽然不知道应该高兴,还是失落了,他动了动唇,正想说些什么。
  薄屿已然是先开了口:“如果我决定重新站在赛场上,我肯定要拿冠军。”
  真的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。
  olive虽然想到了,此刻还是不由地感到一惊。
  薄屿忽然回想了起来,想起了很多事。
  回想那时拿起枪的感受,回想起他很小就进入了射击训练营,回想起薄明远破产后,在国外时他们父子二人近乎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。
  回想起他每到比赛之前几乎自毁式的训练,回想起为了比赛失眠的那一个个夜晚。
  回想起车祸发生的那个晚上。
  他好像早就不在抗拒和逃避回忆过去的事情了。
  但他不得不接受,他或许再也没办法达成,他最后想要的那个结果。
  就算是他可以肯定,如今他的状态还算良好,即使许多年没有进行训练,他还是可以游刃有余地连中靶心,轻轻松松且毫不偏离。
  但到了这样的雨天,他右手受过伤的地方,还是会隐隐传来的一丝丝钻入骨髓的疼痛,有时候手腕儿莫名地失去力气,可能会连一支电动牙刷也拿不稳。
  “复健都是小问题,”薄屿笑着,“我可以跟你去看医生,看很多的,非常专业的医生,并且接受他们的复健建议——但你我都知道,‘重新战场赛场’这件事,并不是说说而已那么简单。”
  olive立刻说:“你还是在担心你撑不下来高强度的备赛训练。”
  “我想撑下来,但我不确定,所以我不能答应你到底要不要去比赛,”薄屿到底有一些无奈,“你确定要赌在我的身上吗?”
  车内陷入小几秒的沉默。
  olive自己眼下的情况,也并非是一股脑地支持薄屿,就一定保本无亏的。
  olive因为签了个真的在比赛期间使用违禁药品的选手而赔了不少钱,钱倒也不算天大的事,大不了去赚,他更想靠薄屿挽回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职业口碑,当然也更想看到薄屿重回赛场,打个漂亮的翻身仗。
  白天还信誓旦旦说他敢赌。
  现在他当然也听得出,薄屿在给他机会,让他想明白所有的是非利害。
  这是在对他们彼此负责。
  薄屿好像在等一句“我相信你”这样的话。
  他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,又在心底笑话自己,他想下车去了。
  忽然,他的手,却被另一只稍小他一些的手握住了。她纤细的五指填满了他五指的空隙。
  他们十指相扣。
  他垂眸看她。
  黎雾其实听不懂他们在用德语说些什么。
  虽然听不懂,她的那双眼睛,清澈、透彻,盈盈地盛着月光似的,却是直直地看着他。
  薄屿印象中她总是一副非常坚定的表情,连无意识地握着他的手都这样的笃定,从不退缩。
  总是能够安抚到他。
  薄屿反握住她的手,他也看着她。
  最终,雨声伴随着一缕转瞬而逝的叹息,似乎回落在寂静的车内,他最后对olive说:“你和
  我都很清楚,现在我最多能做到什么程度。”
  “就送我们到这里吧,我到家了。”
  olive:“……”
  从车上下去,倾泻而下的暴雨便被上方不知谁家违修出来的雨棚给挡住了。
  这车的位置倒是停的正好。
  那会儿她说是薄彦送她去找他,到最后,他也没见到薄彦露面。
  黎雾一瘸一拐的,薄屿颇有点担忧:“我背你上去?”
  她摇了摇头,“不要。”
  说着,她挽起了他的手臂,“我们慢慢上去。”
  “…等一下。”
  olive降下了车窗,还想多说几句什么,“我想明白了。”
  薄屿单手抄在口袋里,原本都和黎雾打算进居民楼了,他此时停了停脚步。
  黎雾跟着他停下,她下意识去看他的表情。
  olive说:“我还是愿意相信你,愿意赌一次。”
  “你认真的?”薄屿很是好笑,“我也可能让你赔钱,赔上名声,你别不经思考就说这些话。”
  “我没有不经思考,这是我在找你之前,就深思熟虑过的结果,”olive坚定地看着他,“医生当年说你的肌腱没办法完全恢复,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,但刚才你我都看到了,你拿起枪后,你的每一枪都在命中。”
  “薄屿,别再害怕和退缩了。”
  oiive最后这么说着。
  雨声渐渐地覆盖了过来,不知是把所有纷乱的念头一瞬间盖过,还是把某个清晰的念头一次次地洗涤了出来,直到完整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。
  “我知道了,”薄屿只是淡声地说,“我会考虑。”
  黎雾还在从听不懂的语言,以及他的表情中辨识着什么,她的手被他牵在了手里。
  “回家。”薄屿说。
  “……好。”
  今天晚上没有停电,两个人慢吞吞地踩着楼梯,向楼上走去。
  黎雾拽着薄屿的衣袖,她的步子要更慢一些,亦步亦趋的,心里似乎揣了点儿事情。
  “很疼吗?”
  薄屿停了下来,问她。
  他们家在六楼,到底是有点儿“山高路远”。
  黎雾的思绪停留在这兵荒马乱的一天,她都没觉得那块儿磨破了的地方有多疼了。
  她下意识摇头:“……不疼。”
  “你别骗我?”
  薄屿看着她,眉梢微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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