伺机而婚 第15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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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她刚要启唇拒绝,一双有力的臂膀已然穿了过来,宽大掌心熨烫,如同骤然席卷热带雨林的异常暴雨。
  “谢先生……”
  路青槐抿了抿唇,头仍旧有些晕,谢妄檐的怀抱如此温暖舒适,竟让她生出几分就这么任由自己放纵的贪念。仗着她生病,可以拥有短暂任性的心思。暗恋的情绪,藏在细枝末节中,无需忧虑会被他发觉。
  要假装头晕吗?她在思考可能性。
  谢妄檐:“就当是陪我演戏。”
  一定高烧的缘故,否则她怎么觉得谢妄檐的声音,带着某种难以察觉的蛊惑。黑暗中的声音,拉着她不断下坠,理智和身体割裂地沉沦着。
  她仰头,看向那张清冷端方的面容,连拒绝的单音节都变得难以启齿。
  十几分钟前的睡梦中,那道‘昭昭’的温柔呼唤,成了甜蜜梦魇的开端。
  直到进了屋内,谢妄檐抱着路青槐,正在客厅忙碌着分类和察看感冒药的赵月夫妇立即停下来。由于每盒药的生产日期条码打印的位置不一致,推着眼镜的谢庭晚寻找起来额外费劲,还要被妻子训斥,眉心都快拧成了结。
  这会看到儿子儿媳出现,谢庭晚好似看到了流星。
  前段时间还生龙活虎的人,转眼变成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,赵月看了心疼得紧,指挥丈夫把体温枪和水银温度计拿来。
  “昭昭,快把外套脱了,室内温度高,别捂出汗,到时候反复折磨,身体更难受。”
  谢妄檐抱着路青槐靠坐于玄关处的立柜边缘,路青槐扯起唇角同两位长辈打了声招呼,正欲下来,被谢妄檐单掌锢住,僵持几秒后,他说:“你别乱动,我来。”
  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,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已然弯下腰。
  修长劲瘦的指节握住她的脚踝,炙热的指腹同她的肌肤仅隔着一层布料,所及之处,像是引燃了簇簇焰火。脑子里的那根弦‘噌’地一声断掉了,谢妄檐为了演戏,竟纡尊降贵至此,愿意帮她脱下冬靴。
  情急之下,她低唤他:“谢——”
  先生两个字尚未出口,谢妄檐淡淡掀眸,漆黑眼瞳倒映着她如艳如桃花般的脸颊。意识到这是在配合演戏,她话锋一转,咬着唇改口道:“谢谢老公。”
  赵月夫妇见此情形格外满意,用眼神示意丈夫,她们俩的关系根本就用不着操心。
  路青槐从不知晓,自己还能发出这种甜到发腻的声音,她有些羞赧,半垂下眼睫。
  谢妄檐也发愣一瞬,为那有些糯,又格外清瓷的嗓音。
  心脏柔软的位置莫名触动,他沉了沉眉梢,温声应:“不客气,老婆。”
  这声单独的回应像是在押韵,路青槐心头突突地跳着,直到他亲手为她脱下冬靴,再从鞋柜里取出提前购置并清洗过的毛绒拖鞋。
  赵月将甩过的水银温度计递过来,“给昭昭测个体温。”
  谢妄檐拿着体温计,身体半挡住另一侧的光线,俯身靠近时,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廓,“可能有些冒犯,昭昭,待会配合我,把体温计夹在腋下。”
  他的嗓音格外好听,路青槐几乎快要酥了半边身子。
  她轻轻点头,半握住他滚烫的手,在那双漆如深潭眸子的注视下,成功测上了体温。
  赵月先前挪开了视线,递了体温枪过来,示意谢妄檐测温,不忘打趣两人,“嘀咕什么呢?”
  红外体温枪误差大,只能做个参考,好在测温方便,不会像刚才一样产生过分暧昧的肢体接触。残留在指尖如绸缎般的触感无比明晰,谢妄檐强行忽视那微妙的情愫,用玩笑话化解,“在哄昭昭,给她道歉。”
  赵月:“你小子要是敢欺负昭昭,我让你爸把你腿打断。”
  谢庭晚摇头表示不参与年轻人的战斗,“逐出家门,我们姓谢的不欢迎负心汉。”
  路青槐被两位长辈煞有其事的话逗笑,与此同时,竟有些羡慕他的家庭氛围。温馨、和睦,适宜的玩笑,哪怕她并不属于这个家庭,也能由内而外地受那股氛围所感染。
  如果她的父母还在,应该也会像这样恩爱吧?
  陡然被扣了这么一大顶帽子的谢妄檐无奈伸冤,“不就是刚才没抱着昭昭下车,眨眼我就成了负心汉了?”
  谢庭晚难得发表感想,“妄檐,你确实做得不好。为人夫就是要事无巨细,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操心,尤其是隐形家务,能多承担就多承担,想当初我是怎么对你妈的。”
  “打住打住。”赵月嗔怪,“你那老掉牙的事迹就别拿出来讲了,完全就是负面教材,抱着我没走两步就喊腰痛,让你多锻炼你不听,天天就在办公室干坐着。”
  吵吵闹闹的烟火气也是健康婚姻关系的一种常态。
  路青槐见这集体审判转为互相攻击的场景,忍不住想笑,向谢妄檐寻求帮助。
  “没事,他们就这样,一对老顽童。”谢妄檐道。
  体温枪测出来37.5c,水银温度计稍高些,37.9c,属于低烧范畴。
  谢妄檐唇峰抿紧,“还好,比早上的温度降了不少。”
  赵月询问了路青槐的其他症状,给她从医药箱里配了点药,先退烧,剩下的主要靠抵抗力来扛。
  “你们俩吃早饭没?”忙活完这一通,赵月一拍脑袋,才想起来她忘了烧水下饺子。
  “没有。”
  谢妄檐毫无疑问又帮她顶了一通战火,正欲挽袖,就被谢庭晚逐出了厨房,赵月道:“你把昭昭照顾好就行。”
  他们是在太热情,路青槐总觉得受之有愧,谢妄檐安抚她,“都是一家人,太客气反而显得生疏。”
  “可是我和你是假的。”
  谢妄檐没有立即回答,而是抱着她,稍作迟疑,还是进了主卧。卧室他早上才整理过,特意制造出了两人共同居住的痕迹,昨夜路青槐留在床边的玩偶,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,陌生的香气,携一缕幽香入梦,扰得他频频梦见这双清亮如碧玉般的眼睛。
  他敛去复杂的心思,“介意在这里躺一会吗?抱歉,早上没来及给你换新的床单。”
  主要是的确有点突然,他没办法预料到她会生病,赵月和谢庭晚的到访时间也提前了整整一个小时。
  昨夜他和衣而眠,不过对于女孩子来说,就这么躺在一个男性的床上,的确算不上太好的局面。
  所以他担心会让她产生不适的情绪。
  路青槐摇头,“你不介意就好。”
  “谢先生,你……是不是有洁癖啊?”她到底还是问出了上次的疑问。
  谢妄檐俯身为她掖好被角,从这个角度看他,下颔线清晰锋利,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峻感。
  须臾半晌,他垂眸睨向她,“怎么会这样想?”
  “我看你给每位长辈都准备了不同颜色的拖鞋,还用防水布标了名字里的简词。昨天二哥在的时候,你特地问他有没有动过杯子,哪怕橱柜有消毒功能。”路青槐说,“所以我在想,你是不是有洁癖。”
  “你观察很仔细。”谢妄檐英挺的喉结轻滚,“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有洁癖。”
  他顿声,思忖着措辞,“只是我界限分明,便推己及人,担心你会因为这些容易被遗漏的细节而感到不舒服。”
  “昭昭,这场合作是你吃亏很多,所以,我会尽我所能地照顾你。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  原来善于察言观色的她,判断也有错误的时刻。
  路青槐感觉心脏似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,她张了张唇,良久,才从这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里钻出来。
  “跟你合作,我感到很荣幸。”她说。
  “贺昭。”
  这是他第二次正式叫她名字,熟悉的词让她不免正襟危坐,以为他要说什么很严肃的事。
  谢妄檐浓如黑雾的桃花眸在她身上落定,“婚姻关系是假的,但大家对你的好,并不掺杂丝毫虚情假意。”
  “他们愿意对你好,是因为你本身就很好,而不仅仅是靠着成为我妻子这一个理由。”
  路青槐长睫轻轻颤动,像一只将要振翅的蝴蝶。
  大概低烧也会将人烧糊涂,她听见自己问:
  “也包括你吗?”
  第13章
  这句话问出口之后,谢妄檐向来清澹无波的神色有片刻松动,却迟迟没有给出回答。
  路青槐隐约生出几分失落的情绪,很轻,像是一片鸦羽坠入湖面。
  她可能真的是烧糊涂了,怎么误以为他流露出的温柔,是因为她。冒险将棋子下错了位置,棋盘被尽数打乱。
  正当她思忖着如何用别的话圆回去时,谢妄檐温和沉敛的视线慢慢渡过来,“我总是觉得我有许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,担心你会因此产生不好的情绪。”
  他顿声,唇边笑意清浅,“看来,我做得还算到位?”
  既不算否认,也不算承认的一句回答。
  极好地给了她一个台阶。
  果然,她问出这种问题,还是太越界了。
  路青槐不假思索地将偏轨的界限推过去,“谢先生礼貌、绅士,很懂得如何照顾女生情绪。说实话,如果是换作和别人扮演合约夫妻,我一定会有其他的担心,比如人品是否可靠、尺度如何把控……”
  她轻抿唇角,好似先前脱口而出的问句,只是为了引出这段对他的夸赞。他从小浸染于名利场之间,必然能听懂何为抛砖引玉。
  也算是不动声色地,为自己圆话。
  只不过,听到这种冠冕堂皇的赞许,谢妄檐并不似想象中的反应,他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。
  用行动来打断她的话,路青槐客气地说了声谢谢,止住了滔滔不绝的词汇搜索。
  他低笑出声,“昭昭,我说的是事实。你没必要为了礼尚往来,说这么一大段违心的话。”
  路青槐颤了颤眼睫,扬起略微泛红的脸颊,“你看出来了?”
  “连‘丰神俊朗’这样的词都甩过来了。”谢妄檐略作停顿,似笑非笑的,透着几分随性的慵懒,“或许反讽的意味更明显。”
  初见时,觉得谢妄檐应该是温润古板那一类的,随着最近的几次相处,路青槐发现,他身上的少年感仍旧鲜明,进退有度,是偶尔被冒犯,也能用幽默轻松化解气氛那类人。
  她被他的调侃逗笑,故作急切,为自己辩解,“苍天作证,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!”
  路青槐很少有这种笑容,她的笑容大多冷静,抿着唇角,像一块被薄雪覆盖的石头。因低烧而泛着薄粉的肌肤透着一点少女的天真,美得很动人,谢妄檐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,她确实很美,世俗意义上的。
  他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,不愿在此刻欣赏她脆弱时流露出的美,尽管只有自己清楚,看似简单的动作,掀开镇定理智的外衣后,透着仓惶。这对于他而言,是从未有过的体验。
  他垂眸看向摆在落地柜上的毛绒玩偶,和这个房间的装修格格不入,像是一行写错的代码,打破了既定的结构。
  也许正是因为如此,才让他变得不正常。
  “其实,我并不是对谁都这样。”谢妄檐背对着她,很难形容此刻究竟是出于何种动因,补充这句近似欲盖弥彰的话,荒谬到让他眉心轻折,在她看不见的地方,目光沉入雾霭。
  路青槐静默了好长时间,都没等到他的下一句。
  直到赵月轻扣房门,看到两人在卧室里聊了这么久,雍容的脸上浮出满意的笑,“妄檐,过来把饺子给昭昭端过去。”
  她正要起来,被赵月如同对待大熊猫一样按回去。
  “赵姨,我还是起来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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