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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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来到贺家后他从没提及有关于自己的一切,赵林雁几次试探询问,他佯装没听懂抵挡了回去。
  今晚他们很有长辈的姿态,彷佛他不把交代点什么就过不去了。
  程愿脾气好情商高,生活方面要求极其精致,钟爱国外的某个品牌,家里一水都是牌子货。
  宣赢比他高一点,身材相差无几,衣服穿着倒也合适,贺此勤混时尚圈,赵林雁也不是个睁眼瞎,之前他都穿定制,外行根本看不出价格跟牌子,今晚换了一身很明显的行头,让赵林雁找到重提的渠道。
  她像极了一位操心的母亲,趁着家人都在,生出无限勇气,把之前不敢询问的摆到台面上,喋喋不休的问来问去。
  比如你念完学没有,你做什么工作,在哪里就职,原来住在哪里?
  宣赢信口胡诌,说早就不念书啦,一开始摆摊卖牛仔裤,被城管抓被竞争对手骂,最后来到海安这座大城市,做起了柜哥,现在在金海街的某个品牌店里卖珠宝首饰,最后还十分诚恳地问:“我对珠宝挺有研究的,此勤那里有我能做的工作吗?”
  赵林雁与贺成栋闻言都沉默了下来,宣赢暗自挑眉,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
  无论这份愧疚的重量是多少,它终归放在了他们心上,还是那句话,也是他来贺家的目的。
  他们不爽,他就爽。
  宣赢满意地仰了下头,转头时顺其自然地往一旁杨如晤的身上看了下,就在这一秒,宣赢忽然凝住了目光。
  杨如晤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一直没有说话,包括现在贺家夫妻愧疚反思时也没有开口,他的脸色很平静,镜片上有一丝细微的反光,让宣赢看不清他的眼神。
  这一点也经常困扰宣赢,他很想蠢钝一些,可是他偏偏对情绪感知很敏感,一个人身上出现某个动作或者眼神,他经常能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其中的意味。
  虽然现在他看不清杨如晤的眼睛,但他能感觉到,杨如晤在很认真地为他思考。
  或是工作,也或是以后的出路。
  善意与恶意,宣赢明显更习惯于对付恶意,善意对他而言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,他不想欠别人,更不想对任何人感恩戴德。
  就在他准备将这个话题揭过时,贺成栋疑惑地嗯了声,然后问他:“宣赢,你手上戴的是什么?”
  平时穿自己衣服时手腕就隐没在袖口里,今天穿了程愿的外套,袖子略短,手腕上那串帝王绿翡翠也展露与众人眼前。
  宣赢拢住手心,将手腕向内侧弯了一下,是个隐藏的动作。
  贺成栋很识货,推推眼镜,确认自己没看错:“你这个...收藏价值很高啊。”
  杨如晤也看过来,宣赢沉思几秒,从容不迫地摘下珠串,用食指勾住随意一转,破天荒跟贺成栋开了个玩笑:“老贺,你眼神不行了,趁早新配一个去。”
  说完宣赢抛着手串就上楼了,贺成栋还在回忆,赵林雁拍他:“多久没检查过视力了?得有一年了吧?”
  “倒是没错,不过——”
  “不过什么?”赵林雁嗔怪,“眼花了吧你。”
  夫妻二人的谈话被杨如晤一句‘不早了,休息吧’终止,宣赢站在二楼处,等声音消失上了三楼。
  到房间门口,推门一看,床头柜上放着一壶水,旁边有一只透明的玻璃杯。
  自打住进贺家,宣赢也不事事使唤人,临睡前会自己备一瓶水,从没跟冯姨以及任何人说过晚间对水的需求,唯一知道的只有杨如晤。
  宣赢攥了下门把手,退出一步,等杨如晤上楼,他示意房间:“你放的?”
  杨如晤嗯一声:“水壶下面有按键,可以保温。”
  宣赢嘴边噙着笑,目光分明是冷的:“谢了啊。”
  二人各自回房,杨如晤走到窗边,看着隔壁透出的亮光,摘掉眼镜轻轻地皱了下眉。
  作为律师他与不少人打过交道,胡搅蛮缠的,歇斯底里的,出于职业习惯,他很容易就能大致看到某个人的心理轮廓。
  但是对于宣赢,他却隐隐看不透。
  冬至那天,宣赢守着一只行李箱蹲在大门口,穿了一身很显乖巧的衣服,皮肤好眉眼亮,形单影只的裹在风雪里,看着让人心生不忍。
  他们相处时间不长,杨如晤知道那两位长辈对他有所亏欠,所以更愿意对他多加关照,只是宣赢给人的感觉并不在乎这些,他彷佛站在某个角落,沉默地嘲讽所有人。
  对他手里那条珠串的评价杨如晤更倾向于相信贺成栋,一位资深文物修复师,闲暇时也在跟古董打交道,错的几率微乎其微。
  “宣赢,,,”
  杨如晤嗓音里略带一丝疑惑,念完宣赢的名字,隔壁灯光霎时熄灭,他关上窗帘,不再去想了。
  第7章
  第二天是周末,杨如晤先去了趟事务所。
  杨如晤职业生涯并非顺风顺水,原因之一早年太过正直,原因之二如今路数太过犀利。
  前好几年有一场震惊全国的贪污案,杨如晤作为辩护律师,一战成名,接踵而来的也是骂名与质疑。
  能在当地公检法挂上名的人不多,杨如晤表面形象看着是一位儒雅的文科教授,一到了法庭上,更像一位纵横沙场的将军,寸步不让,条条有律可依,句句把人问的回不上话。
  刑事辩护律师这条路往往更加艰辛,一不留神就容易把自己折进去,那场贪污案闹的沸沸扬扬,背后牵扯无数人的利益,由于终审判决与外界猜测大相径庭,舆论呈现一边倒的情况,骂政府不作为,骂律师为虎作伥。
  原先律所的老大暗暗算了笔账,觉得这些年杨如晤做得贡献可以了,律所也算扬名立万了,老话讲,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没人乐意舍命陪杨如晤玩权利的游戏,便飞鸟尽良弓藏,逐渐架空了杨如晤。
  彼时杨如晤有心急流涌退,奈何人家不给机会,于是也不惋惜,该分的分,该撤的撤,趁此换了地盘,临走前盯着律所招牌,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‘江湖再见。’
  新律所的主任姓叫路仁昌,十分欣赏杨如晤为人,这些年私下的关系不错,后来听见他有换地方的消息,橄榄枝直接送到了家门。
  路仁昌当时上门时底气不是那么足,纵合成立二十余年,因内部资质参差不齐,没翻过什么太大的水花,跟一众想要挖走杨如晤的一流律所比,纵合顶多算个三流律所。
  见面时他没敢一上来就提这事,想着就当朋友见面闲聊天,后面慢慢透,没想到是杨如晤主动提及。
  “鼎才不也是从小律所爬上去的么。”杨如晤笑的直白,“我在鼎才的时候它是什么地位,以后纵合就会是什么地位,甚至可以比它走的更高更远,我都不怕,你还怕?”
  路仁昌不胜感激,条件给的很足,一点儿也不输原来的待遇。
  周末事务所上班的人不多,杨如晤回到办公室看了半天卷宗,临近中午时出发去会见多年不见的好友。
  纵合律师事务所好巧不巧也在金海街,因是周末,金海街人流拥挤,杨如晤索性把车子停在了律所附近的地上停车场,等待红灯期间,看到不远处的对面站了个熟悉的身影。
  是宣赢,还是昨晚的外套,里面穿了件白色卫衣,戴着卫衣帽子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,脑袋微微低着。
  是一种很防备的姿态。
  绿灯亮起时杨如晤没动,一言不发地看着宣赢躲在拥挤的人群里从他面前一闪而过。
  杨如晤转头,目光追随着那道沉默的背影走到一家珠宝店前,顺着铜色大门往上看,tanxng招牌跃入眼帘。
  人流息壤,宣赢敏锐地察觉到追随在背后的眼睛,依靠直觉转头过来。
  二人视线隔空轻轻一碰,宣赢疑惑地皱起了眉,杨如晤从容走进,再次看眼天星的logo,问他:“在这儿上班?”
  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宣赢放下帽子,“跟踪我?”
  杨如晤短促地笑了声: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防备?偶遇而已。”
  宣赢看着他,内心不得不承认,即使他刻意给杨如晤戴上了薄情寡义的帽子,但事实上这个男人的气质与面貌的确令人惊艳。
  杨如晤骨架高大,身材有型,黑色高领毛衣外是件深灰色的大衣,就这么站着也吸引力不少路人的注目,宣赢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小步,试图用距离平衡他与他之间的身高差。
  “为什么又不说话?”杨如晤俨然一位好兄长关切询问,“刚从家出来?吃过饭了吗?”
  宣赢来天星纯属躲清净的,赵林雁早上没去朴闲栖雁,见他下楼又叽叽喳喳地聊这个聊那个,若她安静些宣赢可能会在贺家多待一会儿,但她喋喋不休,净说些没有营养的话,宣赢险些没控制住脾气,说了句忙,趁火气上来之前走了。
  宣赢刚准备胡诌两句,一阵冷风忽而吹来,杨如晤恰好挡在他身前,寒风掠过时就挟裹起一丝很特别的气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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