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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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宣赢忽地轻松了,那层堵在喉咙里的沙砾顿时挥发走了,他抿抿唇,如释重负地喘口气,才跟着开口:“我也没有。”
  两人各自表完态,贺成栋与赵林雁未做追问,孩子大了而且各有社交圈,有些时候长辈不宜过多介入。
  客厅安静了一阵,夫妻俩聊了几句琐事,贺此勤横插在两位兄长之间,垂着头似是在想什么。
  片刻,他挺起背脊,两条手臂一抬,各搭住左右两人肩头,看着毫无城府地嘻嘻哈哈:“爸,我有个想法。”
  贺成栋手里拿着本书,随意嗯了声:“什么?”
  “你看啊。”贺此勤紧紧手臂,把两位兄长往中间一拉,“我这俩哥哥都单身,肥水不流外人田,你给他俩撮合撮合怎么样?”
  周遭诡异一静。
  宣赢好似被砸了一道闪电,脑袋里顿时轰隆隆一片。他眼睛发麻发木,下意识地去看贺成栋的反应。
  跟预想的一样,贺成栋先是愣住,随后抽出一只抱枕甩到贺此勤身上,喝道:“说什么混账话!”
  贺此勤小题大做地叫痛,嘴里还在说:“这多好啊,您还不乐意,哪里不满意嘛?”
  这话说的浑,没把贺成栋的话当回事,也顺便拿两个哥哥开涮,赵林雁听不下去,笑骂儿子胡言乱语,拿着手里一件衣服冲贺此勤甩了过来。
  衣服是白色,布料光滑柔软,像是丝绸质地,也似云纱轻灵,渐渐地,它们在宣赢眼里变成了另一种形态。
  他目光追随着衣角望向杨如晤的方向,在如云雾缥缈、衣袂翻飞之间将对方面孔频频模糊的时刻,宣赢看见了杨如晤眉宇间诸多的复杂情绪。
  这是杨如晤第一次用自己的态度来引导宣赢,是解围,是退让,也是他曾说过的另外一句,不勉强。
  宣赢眼眶红了。
  片刻,杨如晤对视过来,他又舒展了眉心,似是安抚宣赢:不必介怀。
  第64章
  饶是杨如晤有心用眼神安抚,但身上那份罕见的低落让宣赢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违背诺言的薄情郎,他有苦难言,不敢轻举妄动,于是一缩到底,干脆躲起了杨如晤。
  早上刻意比杨如晤早出门一刻钟,晚上推说见客户,很晚才敢回家。
  杨如晤很快识破他的伎俩,但没拿那套‘态度条款’来制约宣赢,索性趁这几天出了趟差。
  一周之后暂时工作暂时结束,回来的这天恰逢傅序南得空,贺成栋便授意杨如晤邀他来家小坐片刻。
  贺成栋与老傅多年未见,见了晚辈自然颇多家常要聊,傅序南长相俊朗,言辞得体,贺成栋留人用饭,叔侄几人把酒言欢。
  拉里拉杂说到下午,贺成栋不胜酒力被送回了房间休息。
  长辈不在,谈话随意许多,二人携伴去园外散步,傅序南问他:“不是说宣赢最近住下了,怎么不见他?”
  最近几天宣赢确实在躲,但没敢太放肆,平时杨如晤打电话或者发消息,宣赢会粉饰太平似的挑挑拣拣地回一句。
  傅序南见他久不作声,笑的一脸揶揄:“杨律也有今天?”
  杨如晤想到某件事,忽然也笑:“你不也是?”
  傅序南一愣,啧一声。
  算下来在当地待了月余,打听来打听去,程愿的消息好像有人在背后刻意抹去,关键那人根本没把他当回事,态度那叫一个硬。
  杨如晤好心提醒:“听宣赢说程愿在出差。”
  傅序南嗯一声:“我知道。”
  “那你还在死赖在这里不走?”杨如晤问,“守株待兔?”
  傅序南双手插兜摇摇头,一副可歌可泣人民教师做派:“我好歹是个教授,哪能扔下事业不管,是真有工作要忙。”
  杨如晤笑一声,附和他说:“嗯,忙吧。”
  傅序南没理他这副淡淡的阴阳怪气,又问他:“对了,头几天在法院碰到祝词,闲聊了几句,他说你最近被周决明缠上了?”
  齐皓那档子事最多到年底就能清算完,往后能从齐皓嘴里敲出多少东西就看专案组的本事了,如今面上风平浪静,齐家掌权人仍是齐秉屹,他心知自己没那么干净,若是不保齐皓,保不准儿亲侄子就能拉他下水。
  周决明是齐家赘婿,单说这一层就接触不到齐家核心,再说齐蕊是齐秉贞长女,当年齐秉贞出事时齐蕊已非无知少女,手里肯定攥着不少东西。
  这三方看着是一家人,实际上颇有制衡之意,齐秉屹在资本游戏中浸淫多年,一来要稳住兄长这两位已经长成的子女,二来要保证把自己摘干净,总而言之,这事不敢放任不管。
  周决明身份正合适,上能卖齐秉屹的好,为以后进入集团中心做打算,下能给妻子表忠心,舍得下身段来啃杨如晤这块硬骨头。
  不过多番求见,杨如晤就用俩字打发——不见。
  周决明没放弃,在律所附近包了间房,是早已殷勤晚也殷勤。
  在此期间杨如晤接到过一通电话,对方是本地一位地位极高的官员,素有廉政之名,先是非常和善地说在某档节目里见识了杨律风采,教人好生拜服,后又说正好大家同在一个城市讨生活,想要会见一面。
  杨如晤心知没那么简单,不过仍是应邀去了,当晚某个顶尖会所闭门谢客,杨如晤刚到,是周决明来给他开的门。
  会所内灯光熠熠,没酒没烟没脂粉,周围清亮安静,周决明当着那位官爷的面,把筹码从五升到了七,言笑晏晏地奉上一杯茶,说杨律考虑考虑。
  “你说齐二爷怎么想的?”傅序南问,“天底下那么多律师,以他家财力把全国顶尖律师都能请过来,怎么就跟你过不去了?”
  “可能...”杨如晤把眼镜摘下,迎着风蓦地笑了一声,“可能觉得我不怕死。”
  二人聊到傍晚,送走傅序南,杨如晤回到家中,上楼给宣赢拨去了电话,往日响不了多久对方就会接,这次杨如晤足足打了三通电话,也不见对方来接。
  沈园,银湾内,宣赢看着再次熄灭的手机屏幕无端地紧张了起来,下一秒,耳边传来一声娇喝。
  “你发什么呆!”任玥站在他面前,“我说的你听见了吗?”
  沈休早就特地提醒过,任玥近日会回来,偏巧也是今天,一大早宣赢就被召唤回了家中。
  一见面,任玥先是理都不理,宣赢说了一车软话,任玥忍可无忍,一张娇艳脸蛋气的通红,要他从贺家滚回来。
  “姑奶奶,你别这么凶。”宣赢又往后挪了一小步,“吓的我心脏难受。”
  “你还知道难受?是被我吓的吗?不是被姓赵的欺负的吗?”任玥怒火逐渐高涨起来,“你是不是忘了!”
  宣赢本身情绪受不得任何刺激,平时知道控制还好一些,面对任玥如此气势,心中的那股烦躁怎么也控制不住。
  “我知道我在做什么,我是个成年人,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。”宣赢不想与她争吵,抄起手机转身就要走。
  “宣赢!”任玥急匆匆拦下他,双臂挡在他身前,深深吸气之后,音调降下来,“我知道我理解,但是.....我真的不想让你去。”
  宣赢按住她手臂捏了捏,语气也柔和下来:“好了,贺家又不是刀山火海,我跟自己较了多少年的劲,这回我试着放一放,你要支持我,不要拦我。”
  任玥连连摇头,声音都哽咽起来:“你也知道那么多年,那这些年赵林雁都去干什么了?她哪怕回来看你一眼呢!就一眼呢!你会受——”
  “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过去了!”
  “为什么不能提,你怕什么!你怕什么!有什么好怕的!”
  “任玥!”
  “宣赢!”
  两个吵的面红耳赤,眼睛都充上了血丝,宣赢心口一阵阵刺痛,再也忍不住,猛然将手机砸在了地下。
  任玥肩头一抖,死死咬着唇。
  宣赢愣住,发泄过后懊悔蔓延至心头,眼前场景忽转,他看到多年以前,那个在光里奔跑的少女,那个牵住他,带他出深渊的少女。
  “玥玥,”宣赢双手托在她脸边,用拇指笨拙地帮她擦眼泪,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错了。”
  任玥哭出声,埋到他身前:“宣赢,你可以自私一点的,什么都不要管,自私一点。”
  一个人的本质大多在幼时就已定性,或许长大之后,在社会里滚几圈会改变许多,但那一份最纯洁的质朴,是无论经历过再多苦难也磨灭不了的种子。
  宣赢何尝不想自私,他总骂自己贱,总骂自己被人随意拿捏,但种种原因,他永远学不会自私。
  安抚好任玥,宣赢依然踏上了回贺家的路,快到福熙路时他更改地址,让给司机将他送到长乐街。
  朴闲栖雁接了个生日宴,最近在准备阶段,宣赢到时赵林雁正拿着pad在记什么东西,手边还以一碟精致的小点心,像是在试菜。
  “宣赢?”赵林雁放下手里的东西,“你一个人来的?刚好,我也快忙完了,待会儿咱们一起回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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