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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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杨如晤在里面大彻大悟,人生有很意外与无能为力,他不想未来如当下一样任人拿捏,他要培养自己掌控人生的能力。
  于是一身反骨的少年犯预备役洗心革面,铆足了劲儿去磕这个世界的规则,谁都不知道,考上顶尖学府的杨如晤,初衷就是如此简单。
  不过还是那句话,人生多变,留学期间杨如晤认识了一位好友。
  好友名叫何思言,同为法律人,何思言远比杨如晤觉悟要高的多。
  这个人悲观又理想,曾说:法如利剑,出剑可斩万千妖魔,吾辈愿当磨刀石亦可做藏剑的刀鞘,护剑时出鞘相送,阻剑愿粉身碎骨。
  杨如晤那点只为自己的初衷被何思言逐渐影响,跳出狭隘之后,也曾站在如何思言一般的理想高度,说:愿天下无冤。
  然而壮士第一次出征,以道心理想为先驱,傲骨铮铮地做了一回阻剑的刀鞘,果然,粉身碎骨。
  当年何思言跟随师傅接触了一桩关于环境污染的案子,附近居民不是没有闹过,奈何涉案公司背景深厚出手大方,舍得砸钱舍得让利,后来无论谁接手,均不了了之。
  师傅隐晦提点,按‘前辈’的路子走,这件案子是个长久战,不宜快刀斩乱麻。
  当地居民饱受多年环境污染带来的影响,平均寿命低了不少,何思言不肯,要去开那第一枪,但是枪还未上膛,某个晚上,他被一群‘醉鬼’殴打成重伤,终身瘫痪。
  没多久,何思言自杀了。
  何思言的死亡敲响了杨如晤的警钟,也敲醒了他那颗理想万岁的心脏。
  在某个深夜,他送自己一句话。
  要维持良心,但不能滥用良心。
  世人都免不了某个定律,先是理想不死,后经过一番滚打,才接受人生无法完美无瑕。何思言的死亡大大缩短了杨如晤的理想不死与接受现实的过程,他完美地度过不该有的悲悯阶段,在不平衡里找到平衡的支点,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支点。
  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规则是无懈可击的,人会犯贱,文字也会互相矛盾,有要紧事,也有无关紧要的事,轻重缓急,皆在自心。
  初出茅庐,杨如晤便在恩师的指导下接下齐秉贞案,高调上位,声名鹊起。
  兜兜转转,理想与现实博弈,最终这一切落下帷幕,那份简单的初衷果然实现,如今杨如晤他不光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,还有能力掌控他人的人生。
  沈休试图阻拦的一番话,杨如晤当然拒绝。
  车窗外,晨光凌驾在东方的天际,杨如晤把手伸出去,烟丝在清晨的微风里飘走:“任玥熬了一晚上了,带她回去休息吧,我来陪他。”
  相识多年,沈休知晓杨如晤秉性:“既然你不肯,我不会过多阻拦,拦了也没有,但你自己准备好,到底是选贺家,还是要宣赢。”
  这是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,选不好两败俱伤。
  杨如晤闭了下眼,还未作答,副驾的贺此勤崩溃似的喊了一声哥。
  讲述过去的整个晚上,贺此勤并没表现出激烈的情绪,他只是认真地听着,偶尔蜷缩在副驾上闷闷地喘粗气,这一声情绪外露的哥,倒是把沈休喊愣了。
  “你——”
  “你们怎么办啊。”贺此勤忽然回头,一把抓住了杨如晤的手腕,他双眼红肿,满脸沧桑,在短短的一夜里彷佛瘦了一大圈,“你们怎么办!他怎么办啊!”
  贺此勤言辞混乱,沈休皱了下眉,正待追问,杨如晤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。
  天色白了,空气清了,杨如晤在熹微的晨光里,轻轻动了几下唇。
  男人的声线低微,原本的醇厚也变成了干涩,他说:“当年叔母离开的那天,我就在车里。”
  沈休内心一震。
  “哥!”贺此勤忍了一晚,终于失声大哭,“他怎么办啊?他知道的话,不会原谅你的!”
  哭声吵的沈休神经都在疼,他们再次沉默住。
  良久,杨如晤神态一如既往地冷静,行事风格凶悍且果断,他下车靠在车边,看着医院的方向,说:“那就不要让他知道。”
  第95章
  贺此勤失魂落魄地回了欢喜园,沈休同杨如晤一起返回医院。
  病床上,宣赢面容平静眉心舒展,睡得很安详,护士拔针时也没能吵醒他。
  阮扬例行检查结束后将他的束缚带撤去,并建议要宣赢留院观察一阵。
  住院对宣赢来说已是家常便饭,沈休交代阮扬好生照料,回头劝说任玥,先回家休息。
  临走前,任玥站在杨如晤面前,一言不发地盯着他。
  任玥个头不矮,但站在杨如晤身前仍显纤弱,杨如晤垂眸看着只到他胸前的女孩儿,低声承诺:“我会照顾好他。”
  “我不信。”
  她跟宣赢很像,无论神态还是语气,杨如晤顺其自然地反话正听,说:“那欢迎你随时来监督。”
  任玥眼圈发红,倔强地看着她,沈休过来拍拍她后背,顺势揽在怀里推她走了。
  病房里安静了,只剩宣赢轻微的呼吸声,杨如晤坐在他床边,轻轻地握住了宣赢缠满纱布的手。
  厚重的纱布摸上去感受不到肌肤的温度,杨如晤转去摸他的指尖,几下之后,男人的呼吸重起来,额头两侧青筋隐隐浮起。
  不过他眼神依然冷静,只是因为视力问题,背脊弯曲了几分,随后他再次弯身,在宣赢眉心亲了一下。
  宣赢还在睡,彷佛脱离尘世平静到永远不会再睁眼。
  中午时祝词送来了工作材料与换洗衣物,除此之外,手里还带了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。
  杨如晤盯着那束向日葵,祝词发觉,主动解释:“之前宣赢不舒服,我见您总是给他带向日葵,所以.....”
  “拿出去吧。”杨如晤说,“以后不送他向日葵了。”
  平南那条通往高速路的土路上就种满了向日葵,从以前到现在一直生长在那里。
  回想到那一天,杨如晤的遗憾里带着几丝庆幸。
  晕车的毛病从记事起就有了,幼时杨平之与白洁工作繁忙,他经常辗转在各种亲戚家。
  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距离很远,大巴车的汽油味,停车的制动声充斥在无数次的奔波里。
  虽然早已习惯奔波在各处的生活,但疲惫与迷茫在一次次的起点与终点里形成了严重的条件反射。
  一年年累积下来,杨如晤的晕车症状达到了一定的可怕程度,除非自己开车,否则见车就晕。
  去接赵林雁的那天贺成栋被临时指派陪几位领导参观,无法脱身,只得拜托一位亲戚去接妻子,杨如晤原本是要在家中等待新叔母,出发前见贺成栋几番同亲戚叮嘱,为安他心,杨如晤主动陪同。
  那一趟路途遥远,杨如晤与司机交换着开车,最后一段路程时杨如晤换了下来,刚刚抵达平南,他实在难受,让司机停车,在路边吐了个昏天暗地。
  因出发前说好了要及时返程,司机让杨如晤自行找个地方休息片刻,待接来赵林雁,他们在这里汇合,一起返程。
  司机走后,杨如晤在附近找了个餐厅休息,过了一会儿愈发难受,他摸了下额头,发烧了。
  趁着司机还没来,就近找了一家诊所,吃完药后返回了约定好的地方。
  不多时,司机回来了。
  副驾上,赵林雁抱着背包,对他温柔地笑了笑,
  杨如晤本欲与新叔母寒暄一句,却发现女人好像没多大兴致,频频催促他们快点出发。
  坐上后排之后,杨如晤发现还有一个男孩儿,身材瘦瘦小小,乌黑的眼睛里对他满是防备。
  “我是哥哥,不用怕。”
  这是杨如晤对宣勤说的第一句话。
  车子启动了,同时大片的夕阳也笼罩在这片大地上,还未驶出几百米,杨如晤浑身无力地瘫在了后座上。
  晕车的恶心伴随的药物带来的无力感在身体里挥发开,杨如晤把窗子打开,深深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,然而症状没得到缓解,却听到了一阵遥远的哭声。
  与此同时,他们接上的那对母子也开始哭了。
  司机看向赵林雁,似是不忍心地降低了车速,杨如晤不解地皱了下眉,顺着哭声撑身看向了窗外。
  霞光里,男孩儿白色的t恤晃亮了杨如晤的眼睛,他拼劲全力地追赶着,嘴里声嘶力竭地喊着妈妈。
  土路上荡起的灰尘让杨如晤忽然呼吸受阻,他紧紧地盯着那个男孩儿,在车速再次降低的时候,男孩儿的通红且明亮的眼睛撞进了他的眼底。
  他们或许对视上,也或许没有,在这双绝望又充满希冀的眼睛里,一贯冷血无情的杨如晤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。
  再快一些,再快一些。
  距离尚且遥远,司机将将把车停下来,赵林雁痛哭着大喊,要他们快开。
  车身一停紧接着猛地蹿了出去,杨如晤额头撞在车框上,喉管里一个劲儿泛酸水,手臂卡在窗沿处无力地晃了几下,他短暂地昏迷了几秒,再睁开眼时,视野里呈现了一道别样的光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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