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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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不过钟姐还是从看似如常的氛围里感受到了杨如晤的变化,随着时光推移,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寡言,人也削瘦了许多,忙起来不分昼夜,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是常事。
  一处豪宅只让她一个保姆住,钟姐惴惴不安,好几次想主动请辞,但杨如晤一回来,钟姐看着那双又深又锐利的眼睛难免有几分不忍。
  好在后来宣赢开始寄信过来,钟姐本以为一封封来信能很好地宽解杨如晤,可是她又想错了,杨如晤不要命的加班行为并没有任何放松,他依然保持着紧绷的节奏,而且会在收到信的当晚,在书房抽好多烟。
  用过晚饭,杨如晤交代钟姐早些休息,他则拿着新收到的两封信,如同以往稳步来到了书房。
  一封厚的与平时无异,杨如晤几乎能想象出来宣赢写了什么,另外一封薄的——
  杨如晤拆开,一张信纸落在书桌上,上面仅一行字。
  ——我给你寄了信,这不能算我不告而别。
  往日冗余繁琐的信件里,宣赢经常像一个大人一样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自己近日所发生的一切,而这封简短到与众不同的信,算是从他离开之后头一回不再用理智的口吻,仿佛这一秒,宣赢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,既倔强又可怜巴巴地暗示着心里的委屈。
  杨如晤捏着信封一寸寸收紧,想起最后与宣赢联络的那通电话,那个人面对他的分手言辞,竟然能笃定地说出“你舍不得。”
  初听到这句话时杨如晤无端地想要发笑,那么久的朝夕相处同床同枕没浪费,宣赢说的很对,他的确舍不得。
  恍然间杨如晤觉得确实太惯宣赢了,让他敢不告而别,事到如今,还敢如此信誓旦旦。
  手里的这封信表明了什么,杨如晤自然也知晓,宣赢无非像要回信,想要看到安慰或者同样思念的言辞。
  桌面上的打火机边角处反射着锃亮的光芒,杨如晤扣开打火机,甩开信纸,沉稳地将它点燃。
  火苗在镜框边缘缓缓跳跃,杨如晤冷漠地看着指尖的火光由亮转暗,燃到尽头时,他抽出一支烟,凑近,点燃。
  几分温柔几分狠厉:“还是欠调教。”
  烟灰与纸屑的灰烬散落在地上,杨如晤将烟蒂戳进烟灰缸里,静过许久,随手从桌下拎出了一只白色的盒子。
  他依然盯着烟灰缸边缘,眼神都没往那盒子上分去一丝,狠狠拍了几下,将那封厚厚的信扔了进去。
  远郊的宣赢一夜未眠,坐在二楼露台清心打坐,他已渐渐学会了顺其自然,睡不着或者心有焦虑时就会净心平息自己。
  天微微亮,山林中清风拂动,宣赢睁开眼,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正待起身时,听见了背后的卧室里传来了手机的震动声。
  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朝思暮想的脸,宣赢摇摇头,只觉不可能,然而等他拿起手机时,瞬间都忘记了呼吸。
  原来激动时身体的反应这么激烈,宣赢心脏狂跳,口干舌燥,激动的几欲昏厥,他几度动唇,喉间却频频作呕,所有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,只会发出沉重的喘息声。
  在极度安静的状态里,两道呼吸偶尔交织偶尔分离。
  无声的通话持续了几分钟,电话那头的男人好像叹了一口气,宣赢蹲坐在地下,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,终于颤抖地唤出他的名字。
  “杨如晤。”
  良久,一声低沉沙哑的嗓音回复:“嗯。”
  时隔半年,他们再一次听见对方的声音。
  宣赢眼泪泛滥成灾,又一次叫他的名字:“杨如晤。”
  男人很冷漠,依然是一个单字:“嗯。”
  宣赢埋头在床边,肩头抖动,恳求道:“我在努力,你....你别不要我。”
  不知是手机里,还是窗外,忽听一阵风声传来,隐约可以听见树叶互相摩挲的沙沙声,又过了很久,那道粗粝暗哑的嗓音才再度响起。
  短短几个字听完,宣赢就怔住了。
  伴随着清朗的风声,杨如晤明明在说安抚的言辞,然而语气里却没有一丝安慰的意思,反而略带恨意,又似在冷眼旁观,毫不温存,冷漠地、施舍般地放下一句话。
  他说:“答应你,见字如面。”
  【作者有话说】
  明天继续~
  第116章
  清晨的光洒落山间,薄雾散去,清脆的鸟叫声,还有野花的芬芳回荡在周围。
  推开房门,清新的空气将烦闷一扫而空,宣赢伸展手臂,长长叹口气,低头,忽然又愣住。
  地上遗落了几只熟悉的烟蒂,是杨如晤常抽的牌子,偶尔玩闹时,他会凑在他跟前抢着抽一口。
  原来通话时他们距离这么近,原来杨如晤连夜开车来过这里。
  现在再去回想,宣赢发觉其实通话里的杨如晤非常严肃,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来杨如晤当时的眼神该是如何不虞,末尾的那句话也大有深意。
  若换一种说法,听着可能更合适。
  等你回来,账再慢慢算。
  宣赢既欣慰又怅然,甚至有几丝得意,他终于能体会到杨如晤将他一眼看穿的滋味了,如今他也能很快听懂杨如晤的弦外之音。
  这件事过后宣赢依旧两周给他寄一次信,内容与以前一样,说近况说周围风景的变化。
  在讯通发达的年代,原始传递信息的方式反而更显珍贵,那一封封寄出的信件对宣赢而言变成了一种希望与信仰,通过落在纸上一言一句,他对杨如晤传输时间,也传输生活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。
  虽然杨如晤还是从未答复,但宣赢不再时时惦记。
  盛夏的快乐山要比市区凉爽很多,宣赢有时会躺在附近的树荫下,听着周遭轻柔的风声,一睡就是一下午。
  让宣赢真正开始感受到平和也正是每个安睡的午后,过去与痛苦彷佛正在从他身体里慢慢剥离。
  在这条需要靠自己走出去的迷雾里,在抽离所有的喧嚣之后,宣赢缓慢独行,一个人摸索,一个人试探,慢慢地那些原来只知晓倚靠旁人的枝丫终于掉落下来,宣赢坚信,总有一天他会让自己长成一颗健康的树木。
  他时常会将自己想象成一阵清风、一束野花、一颗生机勃勃的小草,亦或者一个刚到尘世的婴孩,摒弃掉所有浮躁,用最纯挚的感情重新与这个世界建立起美好的联系。
  精神有显著提升之后,宣赢不再时时闷在山里,天气好时拿上相机,用刚摸到门槛的照相技术出门拍照。
  快乐山很大,需要很久才能逛完,每次出门像是寻宝,看见好玩的或者奇怪的,宣赢全都拍下来,回家之后挑一些不错的,待下次给杨如晤写信时一并寄过去。
  后来他走遍了快乐山所有开放的角落,开始想要挑战自我,去爬了附近的野山,出发前踌躇满志,攀爬时也是勇往直前,待征服这座山头,宣赢气喘吁吁地躺在野草里,看着碧空万里,使出全身力气,呼喊着杨如晤的名字。
  人的潜力是无限的,激发出来的活力也是无限的,再后来宣赢不再甘愿待在快乐山,常常拎起背包带上相机外出‘探险’,从周围城市,再到很远的远方。
  平原、高山、大海、沙漠,在火车上听同行的游客讲述他们的故事,在边陲城市听流浪歌手既洒脱又饱含细腻的歌声,还有姑娘们的长裙,围在火把中央,翩然起落,像黑夜里的焰火。
  出行在外,信件仍未中断,宣赢每到一个地方便会在当地寄一封信给他,说风土人情说路上见闻,最后在信封里在夹几张当地的照片。
  其中有家书店印象特别深刻,老板叫胡萌,长的明眸皓齿,在他写信时便用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看他。
  宣赢在她的注视下几次写不下去,无奈询问:“你有事啊?”
  “我觉得你很奇怪。”胡萌神秘兮兮当地眯下眼睛。
  宣赢嗯一声,把手放在纸上:“为什么?”
  胡萌索性倚在他桌边,直言道:“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打个卡就走,即使写信也只是简单几句话,很快就写完了。”
  宣赢低头看看手腕下的信纸。
  “你写了有十张了吧?”胡萌笑眯眯地又问,“女朋友?怎么没一起出来?”
  宣赢摇摇头。
  “吵架了?”
  宣赢笑起来,再次对她摇头。
  胡萌嘶一声,继续打量他片刻,随即一拍手:“原来是男朋友哦。”
  宣赢点下头,很快又摇头,胡萌看的满头雾水,正待追问,宣赢看向她说:“是爱人。”
  幸好天色已晚,这家颇具当地特色的书店里客人所剩无几,胡萌小小地激动了一番,不光免了信纸的费用,还说要送他一件小礼物。
  这里民风热情,纯挚好客,宣赢没有拒绝,还很有兴致地问她是什么东西。
  胡萌再次保持神秘,让他稍等几分钟。
  待宣赢写完那封长长的信件,胡萌恰好返回。
  一张淡褐色的画纸,宣赢拿起一看,顿时惊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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