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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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杨如晤好像笑了一声,宣赢看过来,见他目视前方,那双好看的唇轻启几下:“白浪费时间了,还是这么没主见。”
  有些时候真的令人无法反驳,简简单单一句话,一个平淡的表情,就能让宣赢心里的愧疚多加一分。
  他很想告诉杨如晤不是的,他有主见也有想去的地方,只是在彼此之间,他更愿意听从杨如晤的安排。
  那是一种从未消失的依赖与信任,以至于只要在杨如晤身边,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应该顺从这个男人。
  可是杨如晤总是这个态度,宣赢便不想解释了。
  车内再次陷入沉默,看样子杨如晤也没打算接着问,宣赢感受着周围暖烘烘的气息,身体转到杨如晤这面,闭上了眼睛。
  离开北苑十二号,淡淡的柑橘味消失,杨如晤的体温彷佛进行了新一轮的更新,比以前还要浓郁。
  在快乐山那几天,他虽与杨如晤住在一起,但杨律心狠的厉害,硬生生地让他睡沙发,平时交流也不多,很多时候都是几个敷衍至极的单字,关系可以说冷淡至极。
  而且白天杨如晤几乎不会在房间,也不会特意知会宣赢具体去干嘛,眼看着杨如晤故意晾着他,宣赢也不敢多问,反正习惯了自己待着,就在房间里找点事情消遣时间。
  晚上倒能多待一会儿,杨如晤并不酗酒,小酌一杯以示礼貌,身上的酒味轻微,混合着体温,经常令宣赢闻之欲醉。
  距离最近的一次是某天晚上,杨如晤并未应酬,在外散步回来,没有直接上楼,反而坐到沙发上跟他一起看起了电影。
  宣赢受宠若惊,连忙给他挪地方,还问他好不好吃点零食。
  杨如晤摇摇头,下巴轻点,示意他专心看电影。
  当时放的是一部知名电影——楚门的世界,宣赢很喜欢这类电影,以前他总会自我安慰似的持续幻想,如果他也是另一个片子的主角该多好,在绝望时或者不开心时,突然来一道声音告诉他,苦难是假的,世界也是假的。
  那天杨如晤陪他看完整部影片,全程一句话都没说,可能观影气氛尚可,毛毯下,他与他的手背若有似无地触碰着。
  宣赢中途几次想去握住那双温暖的手,直到影片结束也没能付诸行动,后来进度条终于走到最后,幕布黑了几秒钟,杨如晤把手挪开,对他说了声晚安。
  再之后,一切如常,直到今天宣赢仍在原地踏步。
  “宣赢,醒醒。”
  车已经停稳了,宣赢努力地从杨如晤的气息里清醒过来,睁开眼先瞧杨如晤,后又往车外打量,仅一下,宣赢愣住,未等说话,杨如晤按开他安全带,命令道:“下车。”
  困意彻底飞散,宣赢怒气冲冲地跟他对视,在对方波澜不惊的目光下,不消片刻,怒气一截一截地被人捶下去,宣赢喘了几口粗气,气咻咻地挥开安全带,下车重重地碰上车门。
  室外温差极大,身体上的那点儿暖和气被刮的一丝不剩,杨如晤坐在车里,饶有兴致地瞧他,然后也下了车。
  宣赢以为他后悔了,高兴的劲儿还没上来,就见后备箱开了,杨如晤拎着他的行李箱,送到跟前,一个字也没说,即刻返身上车驶离。
  杨如晤太难搞,就像很久以前他曾对宣赢说过,再生气不会不理人,快乐山同住的那几天,他也是秉持以往态度,既回应但又足够疏离,就从这份让宣赢忐忑不安的态度上,明明白白地表达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。
  周遭环境无比熟悉,沈园外,几片枯叶在地下翻滚。
  委屈无力、愧疚气愤,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涌了上来,宣赢看向行李箱,没忍住踹了一脚。
  因提前通知过家里,沈家成员今日齐聚银湾为宣赢‘接风洗尘’,在看到沈休时,宣赢很想不顾形象,抱住他大腿嚎上一阵,好好告一回杨如晤的状。
  不过想想也就拉倒了,毕竟在他离开的事情上,不管是谁态度一致,均表示不认可,他要是敢告黑状,头一个挨训的肯定还是他自己。
  果不其然,用完午餐,任寒唠叨了他老半天,抱怨完又欣慰地点点头,末了脸一黑,警告他若再敢乱跑真要打断他的腿。
  许久不吃家里饭菜,宣赢把自己塞的直不起身,歪在沙发上连声应着,态度特别诚恳,只差举手发誓了。
  饭后水果必不可少,芳姨心疼某人在外‘吃苦受累’,单独递给他一只玻璃碗,里面草莓个大鲜红,青提颗颗饱满。
  宣赢拿着一颗草莓小口嚼着,咬一口莫名其妙叹一声,沈仲青往他这儿瞅了一眼,瞧热闹似的一乐,叹道:“是该发愁了。”
  宣赢看过去,装听不懂,奈何沈休也来凑热闹,从他碗里挑一个青提走:“嗯,难弄。”
  杨大律师跟沈休可以说无话不谈,有些事即便杨如晤不提,沈休也能猜到宣赢在他那儿得不到什么好脸色,宣赢本想在家人面前强撑个面子,瞎话刚到嘴边,一块橘子皮飞过来。
  任玥笑道:“活该。”
  宣赢把碗往桌上一搁,歪进沙发里,谁也不搭理了。
  今日并非节假日,年底应酬本就繁多,阖家共聚只为迎接宣赢归家,吃过饭又聊一阵,抽出的时间就算用完了。
  眼看一个接一个地走,宣赢也不想又在家里发闷,赶上沈休与任玥出门,要蹭车去天星工作室。
  仅仅一年多未见,好似恍如隔世,一进店熟悉的珠宝气息扑面而来。
  得益于童敬舟的敬业,也亏得齐怀湘上手很快,在离开的这段时间,店里几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,与一众员工寒暄一番,宣赢本欲找齐怀湘上楼了解下最近的工作,哪料齐怀湘嘿嘿一乐,告诉他没时间。
  不等宣赢问,齐怀湘利利索索全都倒了出来,听完以后宣赢大致总结,齐怀湘出师了,也算自学成才,已有赶超他的趋势,下午早就有客户预约见面了。
  这是好事,宣赢不能耽误,摆摆手让他走了。
  二楼格局丝毫未变,两张宽大的工作台干净齐整,齐怀湘对待这里非常上心,连许多细小的工具都是按宣赢习惯的位置来摆放。
  宣赢在二楼待了很久,看各种待修复的物品,也看他豪掷千金买回来的打眼货,发现他曾以为会消失的东西其实仍然存在。
  压力还有在压力之下的畅快,以前他的精神总是时而高涨时而低落,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就坐在工作台后,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,循环着复原手里的微缩世界。
  一笔笔填补,一张张抹平,颤抖的气息就在逐渐复原的作品里平息下来。
  身体里的极端敏感明显已经减弱了很多,宣赢偶尔会担忧,失去激情或者高敏感后,他的精力是否也会大打折扣。
  还好,那份热忱还在,它变得更加坚定,或者如同细水长流,虽不再怦然乍起、灵光四射,但总归是源源不断的平稳着。
  下楼时又是一阵喧哗,宋新婷带头笑眯眯地跟他说谢谢老板,宣赢诧异地嗯一声,童敬舟走过来,跟他挤眉弄眼,又不乏阴阳怪气:“谢谢老板请我们喝奶茶。”
  童敬舟与生俱来的圆滑宣赢望尘莫及,摸摸鼻子,特文雅地给大家回了一个不客气,扭头悄声对童敬舟说,回头给你涨工资。
  童敬舟嗤一声,大言不惭道:“你不知道吧,是我给你发工资,没了我天星迟早倒闭。”
  宣赢冲他拱拳,表示感激涕零。
  傍晚时分,宣赢由衷地感激金海街的地理优势,纵合律所离天星步行可达,想想这一天下来,也不知道杨大律师在做什么。
  早上被人赶下车的那份别扭在这一天的活动里早就消失殆尽了,宣赢想着要不要去律所试着再去碰一鼻子灰,或者被不咸不淡地呲哒几句,哄人这个事,总得一个不低头,一个上赶着哄才行,宣赢自问愧对杨如晤,上赶着的那个人必须是他来。
  使劲儿揉了揉脸,自我鼓励完毕,待一口气走到律所楼下,那点儿勇猛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即刻就瘪了。
  在楼下徘徊片刻,宣赢生怕杨如晤一言不合就直接撵人,于是便先给他打了个电话。
  这次对方接的很快,还是没什么情绪的俩字:“有事?”
  宣赢听得心里窝火,很想蹦一句经典台词给他,怎么啦,没事就不能找你了?找你还得分时间吗?
  然而出口很没出息,又甜又乖地问:“没事,我在你楼下,你下班了吗?”
  安静了几秒钟,杨如晤问:“玲珑阁楼下?”
  “不是,”宣赢仰望高楼,“在律所楼下。”
  “哦,”伴随着略带惋惜与莫名嘲讽的叹息声,杨如晤说,“不巧,我出差了,不在楼上。”
  话音落下,电话里响起一声打火机叩响的声音,紧接着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传入到宣赢耳朵里,对方吸了几口烟,又慢慢呼出去。
  宣赢感受着逐渐发烫的耳朵,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又在无意间把人惹毛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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