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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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冰冷的声音提示对方已关机,宣赢十分意外,眨了眨眼,一股莫名的委屈突然反扑过来,干脆又坐起来,用消息轰炸杨如晤的聊天窗口。
  想到什么发什么,讨好、气愤、委屈、恳求全都言辞混乱地搅合在一起,最后手机提示电量不足百分之五,宣赢没看见似的还在发,没过几分钟,屏幕突然黑掉,手机宣告,你不睡,我得睡了。
  人体的温度令房间蛰伏的气息活跃了起来,熟悉的味道逐渐变得浓郁,甚至比小灰带来的冲击力还要猛烈,太阳穴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突猛跳,宣赢把手机扔到一旁,扯开被子把自己缩了进去。
  他以为肯定睡不着,然而恰恰相反,闭上眼睛,精神即刻就散了。
  有阵子没做梦了,可能深陷熟悉的气息里,宣赢梦到了杨如晤。
  梦里的他没有任何变化,沉稳从容,一双深长的眼睛里似乎有几分戾气,他们面对面站着,杨如晤嘴唇微启,宣赢努力听也听不到任何声音,但从杨如晤的神态上看,他们似乎在吵架。
  宣赢迫切地想要解释,张开唇发现自己不光听不见,连声音也不发出来。
  真切的潮湿感从眼睫蔓延出来,他看见杨如晤眼神从不虞转为了温和,然后俯下身,轻轻叹息一声,用一双温暖的手抚在了他的脸颊上。
  待眼泪被擦干,宣赢眼皮轻颤,睁开眼,毫无预兆地跟一双清冷的眼睛对上了目光。
  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,宣赢怔愣一下,像是没睡醒,又似受到了惊吓,喃喃地自我质疑了一句:“幻觉?”
  对方微微挑了下眉尾,配合着印证幻觉,竟对他弯了弯唇角。
  周遭灯光昏暗,唯有窗外雪色漏进几分,恍如白森森的月光,晃的房间寂静朦胧。
  宣赢紧张地咽了下口水,随即抬起双手慢慢地抚摸上对方的脸颊,触手的皮肤细腻,手感微凉,宣赢用手指抚过他的眉弓、鼻梁、再到唇角。
  他目光眷恋地停留几秒,一点点凑近,直至彼此的呼吸交缠,两双唇即将要碰上时,他双腕一痛,被人按下。
  “宣赢。”杨如晤眼神沉静。
  床头灯悠然转亮,杨如晤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,宣赢无意识地攥了下他的衣袖,还是凉的。
  神思瞬间回笼,宣赢哑声问:“你回来了。”
  杨如晤嗯一声,放下他双手,坐在床边。
  若即若离的感觉又降临在彼此中间,他们好像在仅仅分离了一些时间下,突然变得无话可说,只能用长久的沉默填满空虚的房间。
  太阳穴的胀痛还未消失,宣赢不敢擅自开口,余光里看到有一道淡淡的身影映在墙壁上,也不知怎么想的,在安静的气氛里,他慢慢地去靠近那道巍然不动的身影,彷佛这样做,就能跟身影的主人亲密一些。
  杨如晤在好几分钟之后才发现宣赢在玩幼稚的游戏,后脑勺两撮头发跟主人一样别扭的翘着,杨如晤鬼使神差地伸手压了一下,头发没下去,宣赢却回头看了过来。
  再次对视上,那种紧促的氛围又回来了。
  可能宣赢永远无法知晓,他的眼睛很会说话,所有的情绪在眼神变换之间让人看得一清二楚,杨如晤就在这双眼神里败下阵来,开口询问:“什么时候来的?”
  “今天晚上。”宣赢尽力让自己的声音稳下来,“回来.....没跟钟姐说吗?”
  这一次的相见仍是意外,钟姐那边并未收到杨如晤回来的消息。
  “重要吗?”杨如晤注视着宣赢的眼睛,不乏冷淡地又问,“说与不说,你不还是想来就来了,想走就走。”
  杨如晤面无表情时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,宣赢大气不敢喘,攥着小灰移开了目光。
  “宣赢,好好睡吧。”杨如晤起身冷哼了一声,自嘲道,“我又不能赶你走。”
  “你去哪里?”宣赢急忙攥住他衣尾。
  “哪里都不去,”杨如晤将他手指掰开,“我去客房睡。”
  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模糊,脚步声在耳里闷闷回响,宣赢胸腔刺痛,再一次体会到焦灼不安濒临崩溃的绝望感。
  直到杨如晤打开卧室门,客厅的光漏进室内,宣赢挣脱开浑身的紧绷感,飞扑过去,从身后紧紧抱住将要踏出房门的身躯。
  “不许走!”宣赢克制着哭腔,大吼着重复,“杨如晤,我不许你走!”
  第122章
  在紧紧抱住这道强壮的身躯时,宣赢听到了嘶嘶的气喘声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,也感觉到……杨如晤明显地颤栗了一下。
  一个荒唐的想法冒出来,他竟然觉得杨如晤在害怕。
  宣赢的敏锐以及下意识反应总能得到意外收获,或者说能精准地捕获到所有伪装之下的那层真实,杨如晤确实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情绪。
  回望过去岁月,杨如晤害怕的次数屈指可数,其中这种格外违和的情绪宣赢占据了一多半。
  世间绝大部分难事无非两个字,一是钱,二是权,立于俗世间,杨如晤不否认自己是个有野心的俗人,他的目标从一而终,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,并且要有说不的权利。
  经常有人用冷血评价他,也有人用异类来概括他,杨如晤从容地接下所有标签,甚至觉得这些言辞都算是夸奖,他确实是这样,而且不止这样。
  杨如晤深深地知晓自己骨子里存在着某种不被认同东西,他习惯权衡利弊,每一件事都规避开对自己不利的东西,他不喜欢被人反驳,更加讨厌无法掌控的感觉,这么多年经历过无数危机与生死关头,在每一次成功后,它们在血液里淬炼的更加锐利。
  那些张狂深埋在沉稳的气质里,杨如晤深谙人性,却不与之为敌,他将自己也混在复杂的人性里,心头却永葆一份清明,他明白就事论事的重要性,也懂得强硬与柔和要分场合来用。
  在宣赢身上,杨如晤实实在在地将态度用了一个遍,友善、冷淡、教训、诱哄,甚至是强迫,直到扔下理智将自己掏空,他发现仍然没有办法让宣赢心甘情愿地待在身边。
  那是一种罕见的束手无策,曾险些令杨如晤泯灭人性。
  在绝对甚至有点偏执的思想下,杨如晤并不认为一场分离就能将所有的不忿平息下来,何况以他对宣赢的情感,无论宣赢是什么样子,他都可以义无反顾地接受。
  可是宣赢偏偏害怕这样的接受,所以他坚持自己,跳出了杨如晤的处事规则里。
  他的决然离开让杨如晤除了愤怒也有真切的悲伤,后来随着那个人一封封发来的书信,杨如晤平息内心,也反思自己一直信奉的准则或许是错误的。
  没有人会甘愿被人掌控与股掌之中,哪怕是以爱的名义也不行。
  确实,杨如晤不止一次想过要用爱来禁锢宣赢,他可以给予宣赢任何想要的东西,无论做什么都可以,只要他安安分分地在自己身边。
  可是他们都忽视了很重要的一点,若宣赢真的如杨如晤所愿,需要丢掉自我,丢掉灵魂,杨如晤也会在日益紧贴的关系里对这段感情变得更加贪得无厌。
  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,虽然相爱但不能相欺,有些东西犹过不及。
  宣赢的离开恰好在关系即将扭曲或者倾塌的关键点,牺牲式的情感戛然而止,断缺的时间横亘在中间,他与他的关系在分离的时间下停滞不前也意犹未尽。
  快乐山的偶遇其实有刻意之嫌,起因是祝词某天提起应酬的地点,杨如晤短短地思考了几秒钟,跟对方改口说会去赴约。
  不过他没料到宣赢会在那一晚下山,他们在前厅门口久违地碰上一面。
  也就是这一面,让杨如晤发觉他虽然理解宣赢的离开,但仍旧无法接受。
  那晚相顾无言,内心积攒了一年多的愤恨蠢蠢欲动,但非常无奈的是,愤怒稍有起伏,就在这场偶遇里一丝丝地挥散了出去。
  他们隔着人群静静地对视,宣赢褪去了浮躁与沉郁,望来的目光沉静缱绻。
  赤裸裸、静悄悄,那猝不及防的一瞬间,杨如晤感觉他与他的灵魂热烈地拥抱在了一起。
  周遭人声嘈杂,庭外烟花绽放,他们都能感受到惊天动地的情绪深埋在这一眼里。
  那一晚的烟花余烬之下,悲伤与愤怒在那一刻默契地合并了起来,它们搅动着、挤压着,最后混合成一种浑然天成似的阴沉,严丝合缝地扣在心门上。
  杨如晤说不出温暖寒暄的话,只能用平淡到冷漠的态度对他。
  应酬结束,回到北苑十二号,在温泉池里泡了半晌,出来后便听到了门铃响,那个没心没肺的人窃取他的信息,拎着行李箱,站在他面前告诉他,我回来了。
  回来了?
  那是什么意思?杨如晤的意识不知所踪了几秒钟,回过神来宣赢正抓着他的腰带隐晦地表达想要留下。
  在对方的注视下,杨如晤看见愤怒偃旗息鼓,害怕取而代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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