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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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她们玩着,身边的人流逐渐稀少下去,待到夜色彻底暗下来、游乐园的城堡也亮起了朦胧的彩色灯光时,余晓晓忽然说:
  “——大冰块,我们去坐摩天轮吧?”
  向舒怀于是抬起头,只看到那高大的、童话设计的摩天轮摇摇晃晃地旋转着,轿厢发着朦胧而美丽的光晕,最高点似乎能够刺破天空。
  她答应:“……好。”
  愈往里走,游人似乎便愈发地少了,却并没有工作人员来阻止她们深入。
  于是,两人牵着同一只氢气球、穿过半个游乐园,来到了地标性的摩天轮脚下,登上平台,将气球系在一旁的栏杆上。
  而第一个轿厢向她们慢悠悠地靠近。似乎没有人在。
  “……没有人。”向舒怀问,“坐这个吗?”
  “好呀。”余晓晓点点头。
  于是向舒怀便试着走上前。
  她试着轻轻拉开车门——然后怔住了。
  那里面空无一人,只摆放着一张纯白色的小桌,桌面上有一只小狗乖巧蹲坐的陶塑。小金毛的嘴巴里横横地叼着一支香槟玫瑰。
  轿厢晃晃悠悠地停住了。
  ——在她面前,浅白色的玫瑰花瓣芳香而柔软,在轿厢中灯光的映照下,边沿泛出美好而鲜活的黄橙色,微微随着座舱的摇晃而轻颤着枝叶。
  向舒怀有些茫然地回过脸,只看到余晓晓向她点了点头,神色温柔:“拿着呀,大冰块。”
  待到她拿稳了那支香槟玫瑰、已经在平台上彻底站稳后,摩天轮才又重新慢悠悠地运转了起来。
  第二个座舱里,则是一只翻肚皮的小狗,它的脚爪上斜放着两支浅浅的金色洋桔梗。
  余晓晓站在那里,望着向舒怀茫然的、怔怔地望着那两朵鲜花的侧脸,那双黑眼睛里所倒映的鲜艳花影,紧张的心跳似乎慢慢地放平了。
  四支、八支、十六支、三十二支……向舒怀一捧一捧地从桌上的小狗那里拾起来、然后抱入怀中,她怀里逐渐捧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,也再也抱不下了。余晓晓便走过去,接过来一部分、然后放在向舒怀的脚边,将好像被太多太多的花朵砸懵了的人簇拥起来。
  待到再后面的轿厢里,无数花朵已经灿烂地填满了座舱当中的整个空间,纷繁而馥郁,在浅淡的白色灯光照耀之下簇拥着绽放。
  余晓晓便从中抽出最漂亮的一支,再轻轻放入向舒怀的怀中。
  玫瑰、蔷薇、麦秆菊、绣球、弗朗花、月季……一朵朵被放入她的怀抱中,几乎要将向舒怀整个淹没掉,像是一片芬芳地绽放着的无边海洋。
  在灿烂的海洋当中,却唯独没有向日葵。
  直到最后一个轿厢摇摇晃晃地向她们驶来。
  厢门被余晓晓轻轻拉开——什么都没有,没有无边无际的鲜花、没有小狗的摆件,也没有那张小方桌,只有空空荡荡的座舱。而余晓晓站在那里,轻轻冲向舒怀伸出了手。
  “大冰块。”她轻声说,“我们进来吧。”
  向舒怀于是放下所有的花,搭着她的手,安静地坐进了轿厢当中。
  座舱是半透明的,摇摇晃晃地上升,升进天幕里。透过两侧的玻璃,看得到窗外无尽无边的安静夜色。
  以及邻舱塞满的鲜花。
  “……这是,”向舒怀小声说,没有看她的目光,“余晓晓,这些是什么?”
  “那、那个,”余晓晓有些慌乱地去摸自己的口袋,“稍等我一下、大冰块……”
  她摸到那个小盒子,送到两人之间,然后打开。
  余晓晓握着盒子的手有些发抖。
  ——向日葵。
  是剔透的、水晶雕成的向日葵胸针。
  唯一的花。永恒的、永远不会枯败的花。
  摩天轮升到最高点。无数金色的烟花在遥远夜空中安静绽放。
  而在这个时刻,她似乎忘记了一切的不安、忐忑与积压在心底的无数担忧。
  “向舒怀。”
  余晓晓听到自己在说,声音放得很轻、像是怕吓到了面前的人。
  “我喜欢你,向舒怀。”
  她看到向舒怀睁大了眼睛,怔怔地望着自己。
  太阳花金粼粼的颜色于是便映在那双眼里,如同封冻已久的河流冰层破碎出一片细小的罅隙,而太阳照进去,那其中便冰冷地流淌起了动摇的、破碎的光。
  余晓晓说:
  “……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?”
  第54章
  她的话音落下,消散在摇摇晃晃的摩天轮轿厢中。
  ……仿佛也融进了玻璃外那片无尽的幽微夜色里。
  摩天轮开始下行。
  而尽管近在咫尺,余晓晓的模样却无端地显得有些许模糊,水迹晕开,将她的身影和那双圆圆亮亮的、太阳一样的眼睛,好像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湿淋淋雾气,尽数融进了临舱玻璃所透出的鲜红花色里。
  夜色当中,那满舱艳丽的红玫瑰显得明亮而遥远。
  向舒怀慢慢眨了眨眼睛。
  ——她不知怎么了,却感到一点奇怪的热流沿着自己的脸颊滑下,然后有水滴落在了余晓晓的手背上。
  “啪嗒”。
  余晓晓几乎是立刻慌了。她慌慌张张地望着向舒怀、又想要帮她擦眼泪,却又不敢擅自靠近,手足无措极了。
  “向、”余晓晓小声叫人,像是怕吓到她,“向舒怀……你别哭啊……”
  ……她哭了吗?
  向舒怀抬起手,试探地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下,才察觉那里的确是湿漉漉的一片。
  原来,她真的哭了啊。
  在那个瞬间,那道泪意好像咸涩发苦的浓海水,流进被翘起了一个小口的蚌壳之中,淌入她最深处那赤-裸的、柔软而隐秘的心脏里。转瞬即逝,只留下一道干涩的、浅白的盐渍。
  不该这样,在这种时候。
  恐慌之中,她的心脏收缩着、好像快要沉沉地坠进胃里。
  于是,向舒怀用力擦去面颊上的泪痕,确保自己眼里已经再没有一丝滞涩的泪意,然后才抬起脸,冲余晓晓笑了一下。
  “……余晓晓。”
  她轻声说,试着表现得平静如常,却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喉咙在发着抖,由内而外地渗着刺骨的恐慌。
  “这是个玩笑吗?”
  余晓晓愣了:“我——”
  “很有趣。真的。”向舒怀听见自己在说,勉强自己露出冷静的微笑来,“只是、能不能……就这样结束就好?就到这里,好不好?”
  大概在眼泪滴落的那个瞬间,她也真的相信了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切。
  可是她在恳求:“可不可以不要再继续了……?”
  或许是因为余晓晓当时的眼睛太过明亮、或是那些鲜花实在太多、太多、太多,多到几乎要将向舒怀的理智彻底淹没。
  让她快要彻底相信自己是被余晓晓所喜欢着的,相信自己也能够获得那样多、那样炙热的爱意,也值得被这个赤诚天真得令人心惊的alpha女孩所注视,然后因此而感到幸福。
  直到下一刻,向舒怀被从那个瞬间当中抽离。
  她重新落入现实,而记忆回溯着,那些过分相似的既视感让她浑身发冷,无论如何咬紧牙齿,都几乎快要止不住从拧紧的胃里渗出的恐慌。
  向舒怀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腕,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,可是收效甚微。
  恐惧渗透了她身体里每一根神经。
  她眼前发黑,视线里所有一切都开始旋转、逐渐模糊。
  ……等到摩天轮降到地面时,单薄的舱门被推开,外面会不会突然出现很多、很多的人?热闹的大笑声里,余晓晓那些朋友们一拥而上,哄堂地闹着,反复地嘲笑、嚼弄她刚刚流露出的丑态。
  而余晓晓将会凑上去,与她的朋友们一一击掌、小小地欢呼,庆祝这个恶作剧有多么成功、多么的有效,而向舒怀又是多么可笑和天真,别看她看起来有多厉害,实际却愚蠢得只需要一点小伎俩就会把自己那颗难看的心交付出去——
  恐慌的幻想与记忆当中的场景逐渐合二为一。向舒怀恐惧得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了。
  她知道余晓晓不是个坏孩子。可是、可是……或许只是因为她太过天真、心性又像是小孩子呢?
  也许,这就只是她和她的朋友们决定开一个玩笑。像是酒局里的大冒险,或是她们在外面玩到正酣,又因为姐姐而谈论起她,于是随口打赌余晓晓能不能拿下向氏那个一张死人脸、高高在上的小总裁,然后、然后——
  向舒怀无法停止自己的想象。
  这么浑浑噩噩地坐在摩天轮里,她面色惨白,嘴唇也在发着抖,只是急促地呼吸着,早已出了满头的冷汗。
  向舒怀的视线在无比地动摇着,焦虑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彻底吞没了。她好像一只在危险来临时被吓住了的鹿,被恐惧席卷了身体,只是动弹不得。
  她看不到余晓晓在自己面前是如何蹲下来、试着查看她的状况,焦急担忧得红了眼眶,也感觉不到腕上那温暖的牵引力道、或是那枚细细手链的垂坠感,只有恐慌在身体当中肆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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